翌日清晨,简单吃过粥和杂粮饼子,全家人驾着驴车重新起程,赶去那座无名山。
澹家一行人刚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澹满财便领着十几个大汉赶到,把小小的院子给砸得稀巴烂。
澹满财想想,觉得姚青禾不可能回十柳村的娘家,以她的头脑应该会去醉花镇寻个谋生的机会。他领着大汉们继续往醉花镇的方向追赶,希望能赶在姚青禾抵达醉花镇之前劫住她。
从拂晓开始,天空中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原本想要等雨停了,更是再多停留一日再走。但是澹暠嵃坚持尽早离开,他总觉得崔福全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迎着渐渐大起来的雨势,两驾驴车缓慢前行,豆大的雨点砸在驴子身上,疼得驴子想要罢工,可屁股后面有人拿着鞭子等它耍赖呢。为了不受皮肉之苦,只能硬着驴脑袋继续走。
姚青禾戴着斗笠,乐呵呵的挥着鞭子,她坐在澹暠嵃怀里,又有他敞开长袍将她包裹住,背贴着他的胸膛特别暖和。
因为大路宽阔,又没有行人。所以两驾驴车并肩前行,她一根鞭子能同时赶两头驴子。
“相公,以后咱们买两匹马,然后赶马车,好不好?”
“好。”
不管小娇妻提出什么要求,他都满口答应。
骑马跟在旁边的暗卫集体暴汗。少庄主,你比老庄主还惧内,传出去估计连牙床都要笑掉了。
另一架马车上,舍命郁闷的看着笑盈盈的姚青禾,“丫头,暗卫们骑的马匹可以空出来两匹给咱们拉车用,你干什么非要用草驴子?怪慢的。”
姚青禾神秘一笑,伸手拍拍驴屁股,“慢好啊。慢慢的走才有热闹瞧。”
“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舍命疑惑不解,看看澹暠嵃也是一脸的懵懂。
姚青禾挥挥鞭子在空中打了一个轻响,“秘密即将揭开,请稍安勿躁。”
“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舍命哼哼着,嘴巴里嚼上一根草药,扭头和车篷里的澹木石聊天。
负责前方探路的暗卫骑快马赶回来,拱手禀告道:“少爷,少夫人,前方三岔路口有一间废弃茶棚,可以暂时避雨。”
“天助我也。走走走,我们去茶棚躲雨。”姚青禾兴奋的挥动鞭子,赶着两头驴子加快速度。
有两个暗卫先去废茶棚清理,随后两驾驴车便抵达茶棚外面。
姚青禾被澹暠嵃抱下马车,后面澹家小姐妹也跟着下车。另一边舍命和澹木石已经往茶棚里走,刘氏扶着失明的澹二壮也慢慢走过去。
“娘,这地方好,有灶台。我们的午饭就在这里做吧。”
“成。听你的。”
刘氏没脾气的附和,让小桂芬把澹二壮扶去里面坐好,她和澹桂芹,姚青禾开始生火熬粥,还有路上采到的野菜,拌上小麦粉蒸几个野菜馒头。
暗卫们把粮食从驴车上一袋一袋运到茶棚里,这是怕人有抢走驴车,连带着粮食也抢走。
舍命和澹木石坐在茶棚门口的破木凳子上,一个嚼草药,一个抽烟袋锅子。
“丫头,你说说你们不是自找苦吃嘛。跟着臭小子去他家多好。”舍命抱怨连连,看着灶锅里摆放整齐的野菜馒头。
姚青禾做馒头很熟练,而且揉出来的形状特别漂亮,让刘氏和澹桂芹也非常喜欢。她一个一个的摆进锅里,回头瞟一眼嚼草药的老头,
“想回去,你自己去吧。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闯出点名堂来。我们年纪轻轻的,心中有大愿望,不出来闯一闯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呢。”
“义父年纪大了,吃不得苦就回去享福呗。等哪日我们大富大贵,你再回来也不迟。”
“丫头,你这是寒碜我呢!我是那种只懂享福,不愿吃苦的人吗?”舍命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嘴巴里的药草嚼得咬牙切齿。
姚青禾瞟了眼,咯咯咯的笑起来。转身去旁边的灶台上帮着刘氏熬粥,也不再与老头斗嘴。
舍命吧唧吧唧嘴,扭头看向默默不语的澹木石,“老兄,你还舍不得那个破家呢?”
澹木石灰败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捻捻所剩不多的烟丝,他闷闷的说:“我是担心以后呀。十年前逃难北上,在澹家堡子得到秀山澹家的恩惠,盖了房子,分了田地,我们一家子才算有家可归。”
“如今那畜生不如的混账女儿霸占了房子和田地,还将我们赶出村子。唉,再让我去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谈何容易呀。”
澹木石以袖拭泪,继续苦闷的抽着烟袋锅子。
舍命扭头看看灶台边忙碌的三个女人,他凑近澹木石,低声说:“老兄,你该相信臭小子和丫头。刚才没听丫头说吗?他们要闯天下呢。”
“非情非故,我们凭啥拖累他们呢。”澹木石满脸愁容,看到澹暠嵃拿着一件旧衣让姚青禾穿上。
姚青禾嫌麻烦,噘着小嘴抱怨几句,又抵不住男人的固执,只好乖乖的穿上,任由男人为她系好腰带子。
“这副打扮好看,像个少年。”
“义父老眼昏花,净是瞎说。”
姚青禾一个字不差的反驳回去,乐得澹暠嵃搂住她亲一口,又在她耳边叮嘱什么。原本羞答答的小脸突然凝重起来,她放下木铲,拉着他去到角落里说悄悄话。
小夫妻在那边咬耳朵,低语商量着什么,在墙上写写画画。
片刻后,姚青禾一拍男人的宽肩,豪气的说:“相公,放手去干吧。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我留下人守着你,不准胡闹。”
“放心吧。”
姚青禾点起脚尖亲亲男人的脸,“相公,要小心行事,安全第一。”
“好。”
澹暠嵃抱抱她,大步走出茶棚,在吩咐十几个暗卫好好保护少夫人及家人之后,他翻身上马,朝着醉花镇的方向急奔而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舍命又嚼一根草药,“臭小子去干什么啦?”
“官府。”
姚青禾走出来一手扶一个,“快进去吃饭,咱们也要早点赶路,趁天黑之前到达下一个住宿的地方。”
“找到地方啦?”
“吃完饭就派个暗卫去打探打探。”
姚青禾说得随意,但是按照她的计算,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人追上来。
一家人各怀心思的吃着饭,唯独小桂芬吃得没心没肺,连连称赞野菜馒头好吃。
吃过饭,姚青禾开始使唤暗卫们把粮食袋子放回驴车里,又重新分配了坐车的人数。
澹木石,刘氏和澹桂芹、小桂芬在一起;舍命,澹二壮和姚青禾在一起。而暗卫们分成三组,一组负责保护澹家四口,一组负责保护姚青禾这边,另外一组专门防卫杀敌。
对于这样的布置,熟悉战场的舍命有点忐忑不安。坐在驴车篷子里,舍命几次想要开口中询问,都被姚青禾一个眼神也制止。
“如果有人追来,义父带着二壮弟弟直接回去吧。请一定要治好他的眼睛,还有胖傻子的毒。”
“放心吧。”舍命点点头,似乎听出一点门道,“你不跟着我们离开吗?”
姚青禾莞尔一笑,“我和相公决定带着全家人去闯荡,暂时不回去。他也要抛开身份,陪我一起做平凡人。”
“他呀,骨子里总有些桀骜。如今被你降服,还真有点不习惯。”舍命吧唧吧唧嘴,回忆澹暠嵃以前的样子。至少在一年前,澹暠嵃还是个天生反骨的混小子。
从未听男人说过以前的生活,包括他的神秘身份也没有询问过。并不是她不想深入了解,而是觉得夫妻之间任信为首,如果男人信任她,会随时随地的把自己的秘密与她分享。
不过,谁没有个秘密呢。她一个穿越重生的人,不也是没有把秘密告诉男人吗?希望有一****的秘密被揭晓的时候,男人不会吓到。
“丫头,你猜崔福全现在做什么呢?”舍命眸光深远,意味深长的盯着对面的小女子。
姚青禾微微一笑,脸不改色的说:“给他弟弟收尸。”
“什么?你们把崔福旺给杀了?”澹二壮吓得大喊出声,像屁股坐在火炭上似的差点顶破篷顶。
姚青禾抓他坐回来,笑着训斥:“你紧张什么呀。死就死呗,他活该作死,怨不得别人。”
“杀人犯法,按国律当斩的。”澹二壮紧张的急促呼吸,睁大空冥的双眼。
姚青禾点头,“我知道。但是他又没有死在我们的手里,怕什么?”
“那……是谁杀了他?”
“山里猛兽多,谁知道哪个行善积德的猛兽啃了他的脑袋。”姚青禾大白眼一翻,想到刚刚澹暠嵃对她说的话,看来崔福旺死得有点惨啊。
先被暗卫们的透骨钉打得全身骨头碎成渣渣,又被山里的狼咬掉脑袋,啃了两条大腿。真是惨啊。
还有更惨的就是三赖子,据说被澹满财杀了,之后被山里的狼崽子们当成玩具给啃了。
“崔福全一定不会饶了你们的。”澹二壮吓得全身僵硬,坐在车板上一动不动。
“澹二壮,等你的眼睛恢复之后,难道不想当个有志气的男儿闯荡天下吗?”姚青禾懒懒散散的歪靠着,看着脸如土灰的少年。
澹二壮紧张的攥紧拳头。他想,夜里做梦都想。自从老神仙和他住在后院的西房,老神仙常常把闯荡江湖的趣事讲给他听,一来是解解闷,二来是炫耀自己的辉煌经历。
每次听到激动的时候,澹二壮都会幻想着自己去游历江河,结交朋友。或者遇到豪义的兄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姚青禾喜滋滋的盯着澹二壮“做梦”时的表情,与他平日冷冰冰的样子特别不同。
“二壮弟弟,幻想与现实是不同的。你这老鼠胆子就省省吧。”
“哼,等我眼睛治好了,我一定要学些功夫,然后去闯闯,绝对不让你小瞧。”
“好,我等着。”
姚青禾竖起大拇指,又拍拍手以示鼓励。
忽然,驴车停了,车篷外面传来护卫的大喝声。
“好狗不挡路,都给我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