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夏交战的过程中,宋朝输得多,赢得少。尤其李元昊建国之初的几年,更是如此。西夏人打的是运动战,游击战,声东击西,灵活出击,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宋军以守寨守土为重点,主要打阵地战,被侵袭骚扰得不胜其烦,大军出击时,往往会中埋伏。至于宋军长途袭击夏境,西夏人坚壁清野,诱敌深入,宋军战线太长,补给不足,路途劳顿,西夏人以逸待劳,选中时机出战,往往能够获胜。打一个不十分恰当也不是不恰当的比喻:夏宋之关系,有如共产党与国民党的情形。
宋将刘平、石元孙战败被杀之事,在宋朝引起了强烈反响,并且引发了对宦官监军制度的非议。刘平之败,在他一方,是因为轻敌,在李元昊一方,却是上演了一出田忌赛马的变奏曲。
《宋文鉴》卷一二七记载,刘平、石元孙率鄜延兵十万人入吐谷坂,与西夏军队相遇,交战。混战一段时间后,西夏人使出了计谋,“贼多解马休劲兵,驱老弱对敌”。精壮将士休息,消除疲劳,补充营养,恢复体力,而让老弱之兵,战斗力不强之兵对敌,与宋军厮杀。这就如田忌的妙计,让自己最劣等的马,与宋军最优秀的马比赛,让你猛跑,耗尽体力,遭到创伤,变成二等马乃至劣等马。宋军果然中计,“士卒得利,人人出死力与战”,不论是精壮者的头,还是老弱者的头,拿到了,就可以立功受奖拿银子。遇到了软柿子,他们就使劲捏啊。他们仗打得十分顺利,以为逮住了便宜,为了获取奖赏,使出全身力气与武艺战斗。宋军与西夏老弱之师杀得不可开交,“投夜且息,更三起斗”。杀到天明,结果是,西夏的“老弱略尽”,基本拼光了,而宋军呢,“士卒争获过当,悉已疲”,成了强弩之末,疲惫之师。此时,“番军始徐鼓起,士揭新旗,乘高处,呼汉兵来斗”。西夏的精锐部队吃饱了喝足了睡美了,慢慢敲起鼓来,打出新的战旗,立于有利地形,与宋军叫阵,引其来战。这便是元昊的“优等马”要同宋军的“劣等马”比赛了,而此时的比赛,才是决定输赢决定命运的比赛。俗话说,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甜。宋军呢,此时已是“三而竭”之势,“军士气失,金鼓皆不敢鸣”,宋军被西夏军的气势压住了,战不得,撤不得,陷入两难境地,只能听任对手摆布了。“贼稍出马,驰略阵上,调呼射军中,军人多死”。西夏骑兵出战,宋军几乎成了他们练习射箭的靶子,死伤惨重。
刘平、石元孙与西夏军队决死的故事很曲折,他曾下令手下坚守阵地,避免交战,派部下去招宦官黄德和所率的另一支部队(他部队的分支),两军合力击夏,以图杀出重围,但“德和固怯,闻敌大,殊不敢去”。黄德和怕死,不肯前来。黄德和不但不肯前去援战,还编造情况,让刘平等以为有其他部队驰援,率军突围,最终战死,基本上全军覆没。
宋军的失败,其内部号令不统一,宦官临阵畏缩,使刘平孤军奋战,固然是原因,但如果李元昊不用翻新的田忌赛马之谋,不驱老弱兵士与宋军拼消耗,硬碰硬与刘平的部队打,战败的,不一定是刘平,刘平有可能不靠外援就能取胜。换个角度看,倘刘平的军队不要逮住便宜猛占,忘乎所以,把气力全用在斩杀西夏老弱兵士上,留有余地,保存体力兵力实力,西夏军队也奈何不了他们。历史是严酷的,不能假设。战争更是残酷的,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无可挽回。事实是,李元昊用了田忌赛马之谋,刘平顺其调而行,被牵着鼻子乖乖跟进,中了圈套,走向了灭亡。
李元昊的军事才能是很令人佩服的。但他的一些军事思想,其实是从中原从汉人那里学来的。比如他对付刘平的一手。而他的游击战、运动战的思想和做法,或多或少在千年之后的中国共产党人身上体现了出来,这是历史的巧合,或者就有某种传承关系,一种历史的显性的或者隐性的传承。田忌是元昊之师,元昊是朱德等人之师。
2007.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