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凌厉的声音如晨钟暮鼓,一点一点地敲击在上官依依那看似脆弱不堪的心房之上。
上官恩有些于心不忍,他想阻止夏航继续责问下去,可又怕自己的鲁莽打乱了小神医的节奏——他明白,夏航应该就是在采取这种有点残忍的方式治疗孙女的心病。
但愿这孩子能承受下来吧!不经历一番磨难,又要如何奋起?
尤其是这种事情,最好的解决之道就像小神医所说的那样,只能靠她自己啊!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奇怪的是,上官依依没再流泪。她睁开了眼睛,然后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上官恩赶紧准备过去扶她一把,却被夏航用手拦住了。
上官依依看了一眼夏航。接下来她一系列显得有些吃力的动作,让爷爷看的心中那叫一个难受!她用一只手撑着自己,慢慢地往后挪。似乎每挪一下,都要费很大的力气。终于,她挪到了床头,又费劲地取过一个枕头,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身后。
等做完这一切,她悠悠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呼……
呼完之后,她重新盯向夏航,声音虽然虚弱,但充满了坚定的力量:“夏航,你说的对,我上官依依绝对不要做天下第一蠢蛋!”
说完这一句,她的眸子闪过了一抹决然,提高声音再道:“正如你分析的那样,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过错,我何苦要为他们承担罪过?谢谢你,我真的要特别谢谢你!”
一边说,她一边试图要挣扎着起来。但折腾了几次也没有成功,最终只得放弃。
“啪啪啪——”
就在此时,夏航突然鼓起了掌。这让上官恩又是一愣,眼看着孙女想明白了一切,可想起床却没有成功,这小子鼓掌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上官依依因为没有成功坐直身体,那苍白的脸上也憋出了一丝红晕。她嗔怪地看了一眼那个小男人,极为小声地嘀咕道:“不来帮我的忙,还给我鼓倒掌……”
“看看你,又误会我了吧?”夏航终于收起了严肃的面孔,淡淡一笑,“我鼓掌,是为你之前的那番话。换言之,是庆祝你的新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上官恩爷孙俩都恍然大悟,顿时露出一丝尴尬。
但随即上官依依再次开始折腾,她使劲往床边挪。因为力量不足显得效率很低,可她坚持着自己的动作。半步,一步,又一步……
终于,她挪到了床沿,停下来开始喘着粗气。
“你想干吗?”夏航有点不解,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我……我想到窗户边看看太阳。”恢复了一阵之后,上官依依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好啊,我的乖孙女终于不再生活在阴影里了!”上官恩一看孙女真的跟新生了一般,高兴之余就要搀扶着她去窗户那儿。
“您让她自己去吧!”夏航竟然再次阻止了老人的行动,“如果她连这一点困难都战胜不了,我走之后,或者说一旦再次遇到挫折,她很可能会重新陷入泥淖之中!”
上官依依一听他的话,却是扬起一张苍白却倔强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会再让自己活在过去!”
说完,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力量,她一下子就从床上来到地面。身体先是踉跄了几下,紧接着她扶着床沿,一步一步地向窗前走去。
每走一步,她都要喘一口气。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攀登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高峰。
上官恩看在眼中,疼在心上。他一方面无比地佩服夏航对孙女所采用的策略——这就是下猛药吧?另一方面他又开始思考另一个曾经很头痛的问题,他俩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
上官依依终于走到了离窗户还有两三米的距离。她停下了,因为前面没有可扶的东西了。她正想再绕到墙根那边,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咔嚓”声响起。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根杆子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接到手上,一阵冰凉迅速传遍全身。原来,夏航递过来的竟然是那根输液用的支架。
那道响声,就是他直接将之掰断,并且掰成了拐棍那般长短。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曾令她失眠多晚的帅气男人,她突然笑了。
“你可真有创意,谢谢!”
夏航耸了耸肩,笑着回应道:“不客气。反正那破玩意儿我看着眼晕,正好就地取材。”
“破坏一个不值钱的东西是小,但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我完全可以绕到墙那边走过去的哟,你说是不是?”上官依依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或者说,她正在变回到病倒前的那个自己。
“以我的实力,这点小事怎么可能受伤?”夏航有些感动她对自己的关心,接着又道,“我给你那根‘拐杖’,是想让你早一点看到太阳。”
听到最后这句话,上官依依的眼泪差一点就滑落了出来。因为她听懂了他的双关语,他不仅是要让自己早点接受阳光的照耀,甚至还希望自己能尽快走出这一片阴影。
为了掩饰自己,她迅速转过身体。然后借着那根拐杖,终于挪到了窗户跟前。当柔和温暖的阳光一洒到身上,上官依依顿时觉得浑身一暖。随着身体的迅速变暖,紧接着她冰寒多日的心房也一并暖和起来……
上官恩目睹着这一切,别提心中有多么高兴。同样欣慰的还有夏航,他知道,眼前的女子终于不会再生活在阴影之中了。而且他还知道,以后的她只会变得更阳光、更理智、更积极向上!
随着阳光的一点点浸润,上官依依全身上下从内到外都变得暖融融的,脸上的苍白也在渐渐蜕变成红润。
恩,有阳光的生活就是不一样。她微微眯上眼睛,从内心地感叹着自己的心态变化。
奇怪的是,随着她心态和身体上的那些变化,整个屋内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阴气在减弱,阳气在增强。此消彼长之中,夏航感受的分外清晰。
他暗自点了点头,然后拿着自己破坏掉的那些输液装置来到门后。再一次略微施展功力毁掉之后,他将它们扔进了那里的垃圾桶。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凭着敏锐超强的感应力,夏航知道一共是三个人。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上午十一点了。
不一会儿,这些人就来到了楼上。然后他们快速进到这间屋子,就听到一道惊讶的声音猛地响起——
“啊?依依你怎么了?你你……你居然起来了?”
伴随着这道急切的声音,一个中年美妇飞速奔到窗前,就试图去扶正眯眼晒太阳的上官依依。
“妈,我很好啊!你没看见我正在这儿晒太阳呢,你快来摸摸,晒的可暖和了!”上官依依睁开眼睛,一边说一边把手递了过去。
美妇就是她的母亲。而进屋的另外两个人,却是两个男人。一个呢,夏航认识,依依的父亲上官嘉。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看着很严峻,也有一丝冷傲,倒是完全不认识。
“恩,是挺暖和的,真不错!依依,今天的药水输完了吧?”美妇一边细心地摸着女儿的小手,一边随口问道。
“爸,您也在这儿呢。依依她这是……”母女俩在那儿亲近,上官嘉愣了一阵之后,看到老爷子在一旁就赶紧打着招呼。
“恩。依依不说了么,她在晒太阳!”上官恩似乎对儿子有些不满,鼻子一哼接着道,“倒是你们俩不好好上班,跑回家来做什么?”
“咳咳……我们这不是终于请来了司马医生么!司马医生平时工作太忙,难得有轻闲。恰巧今天中午他有个空当,于是就……”上官嘉被父亲当着客人的面斥责,显得有些尴尬,“司马医生是国内享有声誉的心理专家,前几天我跟您提起过的。”
他这么一补充,那个眼镜男随即挤出一丝笑容,对老人淡淡地道:“您好,我是司马开雾。我虽然踏进这屋子还不到三分钟,可看到的情况跟上官先生描述的完全不同。您的孙女今天怎么有一些反常呢?难道说……是她的病情恶化了?”
自从这个眼镜男进屋之后上官恩就看他不太顺眼,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如此逆耳之言。于是老人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重重一哼,冷冷地说道:“你是医生么?怎么一张口就是让人听了很不舒服的破话?什么叫反常?依你来看,是不是我孙女躺在床上打着吊瓶就是正常?”
“你……”突然间被老人一顿莫名地指责,司马开雾一时也忘了风度。正想发作时,他才猛然想起眼前两个男人的身份。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压住内心的不快说道:“我只是从专业的角度分析,才说出了之前的判断。因为这样的个例我见的多了,如果给您带来了一些误会,请理解一二。”
不等这一家人有什么反应,司马开雾继续解释道:“我当然是一名医生,主攻心理学与精神学,略有建树。像贵孙女这种情况,除了心理上的问题之外,明显在精神上也要特别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