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苏莫努力地睁开眼睛，很奇怪地觉出，自己的头不再跟从前一样疼得那么厉害，手脚也不再麻得跟冻过一样难受了。
“我在哪儿？”他盯着面前一个人看，可那张脸实在陌生，他认不出是谁。
肖谦很严肃地回视他：“记得自己是谁吗？”
王苏莫觉得这个问题无可质疑的可笑，然而，被对方的脸色压制着，本来不想回应的，莫名竟脱口而出了。
“王苏莫。”
肖谦满意地点头，将手里的记录本丢给带着口罩的身边人：“所有情况都要记下来，眼皮有没有发抖，手指甲长了多少，一样不少，都要记录。”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王苏莫却不放他走，撑起半边身体，叫了一声：“等等！”
肖谦扬长而去，倒也没忘了发挥下幽默感：“我不叫等等！”
王苏莫颓然倒了回去，口罩人暗笑一声，低头奋笔疾书起来。
高主任在门口等着，一见肖谦出来便迎了过去：“醒了？”
肖谦点头：“看来咱们的新药有效，”重重跟对方握了下手：“您辛苦了！”
高主任谦虚了几句：“也有你的功劳，”语气忽然认真起来：“更重要，许教授留下的成果，着实让人大开眼界，我们如同站在巨人肩上，就算做出点什么，也不能算在自己头上的。”
肖谦沉默下来，这话题不免沉重，尤其还牵出他心里对某人的挂念。
高古平走后，肖谦忍不住掏出手机，望着那个短短两天已经打了上千字的号码，叹了口气。
安健正在咖啡馆前厅收拾行李，忽然手机震动，他第一反应是许宁，然而，屏幕上的显示，却是肖谦的名字。
“有事？”本来没心情寒暄，可因为实验室的关系，安健又不能直接不理。
“现在什么情况？” 肖谦开门见山。
这两天因为联系不上许宁，他已经骚扰安健好几回了，因此大概情况，也都了解。
安健有些恼怒：“你总这么打电话，我怎么办正事？有话没有？没有我就挂了！”
肖谦朝天翻了个白眼：“当然有话你以为我喜欢跟你聊天？！王苏莫醒了！要不要审审他还是怎么着？”
王苏莫醒了？！
看来对方的研究进行得不错。
安健不无心酸地想，如果现在 许宁还在自己身边，也许能用上这些成果，就算没有自己的身体，只要将排异现象剔除，就用孙甜的身体活下去，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审他有什么用？他只是个实验品，”安健的声音有些沉重：“不过恭喜你，能有这样的成绩。”
肖谦不死心，他很想出点力。
“实验品也有价值的啊！比如从前他那些药是怎么来的，谁给他送药，还有。。。”
安健终于失去了耐心：“这些都不重要！他公司里谁有毛病我们现在已经查到了，只是这个人不见了！”
肖谦一下愣住：“谁？！谁有毛病？谁不见了？”
安健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张浩在对面冷眼看着他：“这样也太没礼貌了吧？肖大夫好歹也算你的战友，为什么不告诉他黎子仁的事？”
安健哼了一声：“张队，难道你忘了？黎子仁的信息大部分是通过你查出来的，我算旁听到了，无罪，可要是传播出去，那可够喝一壶的。”
张浩一拍脑袋：“也是，差点忘这一岔了，”顺势将对方拎起行李的手按下：“去哪儿？”
安健挣了一下，没挣脱，只得瞪住对方：“你不是说，黎子仁在c省有过落脚的痕迹吗？我去看看，也许能查到有用的讯息。”
张浩拉住安健的手，力气更大了些：“你自己也说了，听见是一回事，可利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安健笑了一下，一嘴牙撑得唇很饱满：“你想拦我？”
行啊，试试！
柜台后一直在打盹的小哥也抬起头来，似乎被两人的争执吵醒，跳下高脚椅，目光向张浩所在方向刺来。
张浩不觉冷笑。
想二对一？！
没问题！
然而他还是误会了，以小哥对安健的了解，帮他无疑是羞辱他。
“欢迎光临，不过我们已经关门了。”
小哥冷淡地问候，让正剑拔弩张的两个大男人十分意外，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咖啡馆门口站了个女人，看起来四五十岁，打扮得体，优雅雍容。
不知她来了多久，竟一点没听到动静，此时见大家注意到自己，她才微微一笑。
她的目光十分温和，落到两个男人脸上，只一扫，便笑了，冲着安健点了点头：“你好。”
安健莫名其妙地也回了句你话，随即反应过来：“你找谁？”
中年女人的语气很沉静，听起来有种与众不同的低柔，颇为悦耳：“你是安健吧？我是许教授夫妇的好友，我姓夏。当然，你可能熟悉我另一个名字：艾女士。”
安健捏着行李带的手不由自主的攥起。薄唇紧紧的抿着，脸上失了血色。
她是艾女士？！
艾女士竟然不是许宁的母亲？！
姓夏？！
什么来头？！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夏女士慢慢走进前厅，端然坐了下去：“给我点时间，我来慢慢解释。”
安健坐到她对面，昏黄的灯光落在他黑雀翎一般的睫毛上，睫羽黑得带上了暗蓝的华丽光泽。
“我只有十分钟，你能简短些吗？”
夏女士望着他，黑眸湛湛，淡淡微笑：“五分钟就够了。”
她果然言而有信，甚至还不到五分钟，就将几十年的故事，条理清晰纹丝不乱的说完了。
几十年前，她还年轻，却有着先天的心脏疾病，被父母遗弃后福利院长大，成年后自力更生，直到遇上到小镇来采风的许啸言夫妇。
她的病本无 药可治，在这世上活一天算一天，不想许教授检查过后竟允诺她生的希望，对当时还是姑娘的她来说，无疑是喜从天降。
直到那一场火，烧光了她的发肤，也差点烧掉了她的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