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了?!”她吓得睡意全无。
“自己看朋友圈!”
她摸过手机,在被窝里眯着眼打开,看见于泉和邬江躺在她的白底浅紫色小花被褥里,一个捧着她上个月放在床头也其实也没怎么看的《繁花》,一个头顶上扎着她干家务扎头发用的塑料小星星发圈。照片加了粉嫩嫩的柔光美肤滤镜,还加了一行颜色、字体都跳脱的文字:“人生首次入住姑娘闺房留念!”
看着两位汉子竭力瞪眼嘟嘴摆出各种甜蜜造型来模仿女孩子的惨状,鸥鹭重重地放下手机。早知如此,就该把房间收拾得像监狱那样,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作为上过不少西方文学赏析课的猥琐学生,她实在是太知道这一晚上能诞生多少邪恶的诗篇了。她也忍不住生了一点大观园里来了蝗虫的尖酸闲气。
刚刚打了个哈欠,她听见郁孤从沙发上爬起来朝她房间方向跑去,听见他推门没推开,在门口压低声音埋怨他们拍照留念竟然不叫他。
她也听见远岫在她背后叹了口气。
混蛋,还在偷看手机不睡觉!
远岫翻了个身。
她听见远岫呼吸节奏变了,可能是在想什么事情。
“鸥鹭,其实我可以去沙发的。”
她没回头,自己笑了笑,说:“不用。”
“真的。”
“真的不用。”
远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别不好意思。我是真想帮你,这是个机会!”
有了夫妻之实还有见证人是么?置他于非娶不可之地是么?两年生三个大儿子的都不管用啊!虽然是在黑暗里,她回头尽力微笑着对远岫说:“不用,真的。客厅人来人往的,让你去睡沙发,他也不会同意的。”
远岫躺回了自己的位置,鸥鹭又安慰了她一句:“不用担心我。”
远岫又叹气了。
“睡吧,明天早上我可能起床比较早,会吵到你。”
“不是说都睡到自然醒么?”
“我家那位自然醒也特别早。我起来给他弄点早饭,你尽管睡。”
“也怪不容易。”远岫翻身背对着她。
“嘿嘿嘿,就是不让你进来!气死你!气死你!”“竟然想进女生房间,臭流氓!”“不开不开就不开!”邬江和于泉闹得放肆了,声音大了些。
她听见郁孤悻悻地回到了沙发上,听见于泉和邬江在她房间里得意地笑了好久。
她听见远岫又拿起手机,还回头告诉她:“又出新照片了。”
她没去看,知道他俩是在故意气郁孤。这几个人都不肯睡的话,再起来拼桌麻将好了。
她这一大天实在是累死了。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换了床,还是因为周围突然多了太多人,还是因为记挂着明天早上要早起,她其实也睡不着。
远岫睡着之前小动作不断,远岫睡着之后开始蹬腿抢被子,她的统计学教材还不在手边。被子等不到远岫翻身拽不回来,她拉过自己的毛衣盖着,想起来去外面消消火,又怕弄醒郁孤。她们那个旧沙发对郁孤来说可能有点短,枕的那个抱枕太厚,给他盖的那床被子也有点厚,他这一晚上睡眠质量应该也没多高。
睡睡醒醒不知道几次,她听见外面响动,好歹确定不是刚才自己那个乱七八糟的梦里响,也不是有人起来上厕所的,是开大门的声音。她赶紧披上衣服出去看。
沙发上空着,被子堆了个雪人形状,披着床单顶着抱枕。
他竟然准备自己溜掉!
她赶紧趿拉着拖鞋追出门去。已经下了半层楼的郁孤听见声音又折回来看。
“你去哪儿?”
“白鸟鸟你怎么起来了?”他把行李箱扔在楼道上,上楼来拦住她。
“你去哪儿?”
“我回家。你赶紧回去,连衣服都不穿!”他把只穿着睡衣披着件开衫的鸥鹭往回推。“乖,回去,别冻着!”
“怎么这么急?”被他推回门里,鸥鹭抓住他的羽绒服口袋。
“今天估计路上还不好走,既然醒了,就早动身吧。”他拍拍她乱成一团还没梳的头发。
“吃饱饭再走!”她松开他回身杀向厨房。
“吃过了!和你从不客气!”他拉住她,低下头在她嘴唇上重重贴了一下。“还真是不给机会,小讨债鬼!”
“你滚!”
“乖,再去睡会,醒了给我个信,我就把那俩坏蛋弄醒,让他们赶紧走,你们也歇歇。”郁孤又抱了她一下,轻轻地带上了门。
她在门口愣了一会,缓缓挪到厨房。他从锅里挖了块米饭就着昨天晚上的一丁点剩泡菜吃了。还用她的杯子喝了半杯热水。
她把他用过的那个碗泡在水槽里,心情低落地回到客厅,坐在那个被子怪人旁边。
抱枕下面压着一截厕所里撕的卫生纸,挂在被子怪人的脸前。纸上用远岫的眉笔写道:“见本王还不下跪?”
她叹了口气,歪在这堆被子上靠着。
大王已下山,本宫已经没有心情做任何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