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你说什么？”慕老夫人惊道。
慕凌曦听完一愣，也问道：“爹，你说什么不一定？”
慕盛世在不断摆动的灯影中缓缓抬头，看着跪在厅堂正中的慕凌曦，不禁唏嘘。
没想到当年还那么点大的孩子，一转眼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然后这经天纬地的当朝宰相怎么算都算不多来，这些年他到底错过她们了多少，又负了她们多少。
“你若不想嫁予太子，便不嫁罢了。”慕盛世看着慕凌曦，难得慈祥地笑了笑。
谁知这话说完，这厅堂里慕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跟没听到一样，屋内霎时变得寂静。
因为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然这么好个跻身皇亲国戚的机会，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不然这慕丞相怎么胆敢违抗圣旨，公然抗婚呢？
“盛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慕老夫人最先做出反应，低喝一声，冷冷看着他。
而慕凌曦则跪在地上，震惊地盯着她的父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都已经做好反抗全慕家的准备，她爹怎么又变卦了？
虽说前世他就不支持她嫁予太子轩辕弘，但却是远远没这么干脆，况且如今有承平帝的赐婚在上，慕丞相这次拂了皇上的面子，官场上亨通局势说变就变，哪天保不齐就丢了乌纱帽。
如今怎么说不想嫁就不嫁了呢？
“爹，此话当真？”慕凌曦小心翼翼问道。
慕盛世沉声道：“当真。”
话音刚落，慕府上下一片哗然。
慕老夫人听完却不答应，瞪眼甩手拍红木雕花桌斥道：“凌曦与太子乃是皇上亲自赐的婚，岂是说能不嫁就不嫁？！”
“还请娘无需担心，今日我已进宫向皇上请求撤回赐婚的旨意。”慕盛世淡淡说道。
“你...你们这是要气死老身！”慕老夫人抬手指着慕盛世，怒道。
今天这一日下来，大喜大落起起伏伏，她这副老态龙钟的身子早就受不了更多的刺激，没想到现在慕盛世居然敢说他向皇上撤回了赐婚了旨意？！
那早先和太子说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之位，慕家的繁盛壮大不就如痴人说梦，转头即空？
“一群混账！一群混账！”慕老夫人大骂两声，捂住心口往后一仰，栽回太师椅上。
身周早已备好的太医，药材，丫鬟小厮立刻忙上忙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老夫人的情况。
“老三你就少说两句，看把老夫人气的！”二房夫人边嗔道，边忙着给老夫人拍背顺气，“今天就先这样，你赶紧带曦儿回去，别又给老夫人招罪受。”
其余人才从老爷居然有底气拒太子的婚中回过神来，又被老夫人晕过去一搞，慕府上下一片混乱，这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慕凌曦见此刻的情势混乱，正准备带着如雨回院时，突然被慕盛世叫住。
借着昏黄的月光，她看出了慕盛世的眼中欲言又止。
“爹。”慕凌曦摆手让如雨自己先行一步，然后转身朝着慕盛世行了一个大礼：“凌曦谢过爹的恩情。”
慕盛世也没料到慕凌曦会突然行此大礼，赶忙把她扶起，叹了口气说道：“曦儿不需多谢，这是为父应该做的。”
慕凌曦摇摇头，看着鬓角已略发白的慕盛世，心中不禁感慨，不论是前世她一意孤行，赔上整个慕家只为帮轩辕弘在党争中获胜；还是今生她誓死不嫁轩辕弘，得罪太子党和承平帝，她爹都始终站在她的身后默默支持着她，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都未曾改变。
慕凌曦心中动容，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慕盛世没注意到她的变化，只是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虚空，开口：“为父在官场上浮沉多年，如今虽说了官居一品宰相，看似位高权重，但仍时时为难，所以说这些年来才连你母子都不顾上，让你们平白受了许多委屈。”
“是爹亏欠你们了。”慕盛世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而此次太子求娶，我本因党争之由不愿牵涉到任何一方势力，所以一初就不希望你嫁予太子。”
“但是为父如今才发现，我竟然如此之自私自利。”慕盛世脸上如刀刻上的皱纹，在月色下显得更加沧桑。
慕凌曦静静听着，低头不语。
“一切都是为在我个人着想，一切都是从丞相的利益出发，到现在，我行之有愧的家人都成了我利用的工具。”慕盛世自嘲一笑：“为父对不起你母子。”
“但现在我和你娘都希望，只要你愿意，不论是找个山野村夫还是王公贵族，我们都不会逼你，只要你安稳幸福，就够了。”
慕盛世自从知道自己的血亲之子慕凌轩竟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遭人毒手，险些没命之后，就时刻不停地自责着。
好在眼下一切都有转机，轩儿的病也正在不停好转，这是他最欣慰的事。
“爹！”慕凌曦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慕盛世心中感触，对慕凌曦慈祥一笑：“曦儿不嫁太子也罢，尽管去选自己喜欢的郎婿。”
慕凌曦听完这话忍不住一怔，回过神马上害羞地娇嗔道：“爹别乱说，曦儿还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想好好地守着娘和轩儿。”
慕盛世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太子和皇上那边的事由为父来出面解决，曦儿这几日暂时先不要入宫。”
慕凌曦懂他的意思，马上点头答是。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如雨见她迟迟未归，一直守在门前。
慕凌曦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梳洗了一番准备上床休息，今日闹这一通实在是累极了，好在没出什么意外，娘和轩儿那边明日还得过去安抚一趟，不然她俩一定会担心她。
而至于慕凌蓉自从被她拉下井，自食其果之后就没再现身，不过按她与轩辕弘的关系，若是知道了她拒婚，不知又会作出何种反应？
况且就算她这几日闭门不出，但府中还有慕凌蓉，太子不知又会有何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