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松松的收拾完小毛贼,倪叶怡拍拍手准备打道回府,才转身还没来的及动作,清辉的月光里,便看见一条大蛇,蛇身足有家里的水缸般大,蛇头上坐着只胖胖哒的白兔子,兔子怀里揣着块圆石头。
“咕咕——”主人,主人。
倪叶怡目瞪口呆的看着凑在跟前的蛇头,近在咫尺的距离,真的好大啊,她双手都环抱不住。“细长青?”
“嘶——”大蛇吐了下蛇信子,微微侧头,蹭了蹭她的手臂。
“怎么回事?”出门时还只是巴掌大的小蛇,怎么眨眼功夫就变成了庞然大物。倪叶怡有点担忧。“我看看你的身体行不行?”
“嘶嘶——”没事,我能变大也能变小。说完,大大的竹叶青忽得变回了小小的竹叶青,带着短尾灰和圆石头落到了主人的怀里。
倪叶怡捧着它们三只,也不着急回家,慢悠悠的在山间走着,边走边拿灵力滋养着小蛇,连续滋养了三回,短尾灰和圆石头各一回。“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舒坦些?”
“嘶——”嗯。
“咕咕咕——”主人,小蛇好厉害对不对!
倪叶怡抚着短尾灰的耳朵,轻声笑着。“对啊,它好厉害,你们也好棒。”
圆石头的意识浮浮沉沉。它也想说话,还想吃主人做的美味。
“修炼这事不能着急,需得缓缓成就。”查觉到圆石头的情绪不对,倪叶怡宽声安抚着它。“你乖,你跟短尾灰和细长青不同,你属灵修,灵修的寿命比妖修要多好几倍,灵修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渗悟天地法则,心乱了于修行不利。”
圆石头蹭着主人的手心,像是撒娇般,透着淡淡的暖意。
回到家后,倪叶怡开始打坐修炼,短尾灰细长青圆石头窝在她周边,沾着她的光一道修炼。
天蒙蒙亮,大半年没下滴雨,便是清晨时分,也看不到露珠,悠山南里的树木还行,放眼望去郁郁葱葱,山脚下的草木却逐渐开始枯萎。
梨树屋的村民习惯早起,田地里没活可干,也依旧睡不着,公鸡起鸣,他们自然而然的就睁开了眼,精神的很,躺在床上也无法入睡。醒来后,各自寻摸着事情做,女的干些轻省活计,男的包揽粗活重活。
辰时初,天色大亮,村里差不多都是这会吃早食,炊烟袅袅空气里满满的全是饭香,闻着饭香,忙活的人搁下手里的事都往家去。
钟家的饭桌上。
钟老汉做了个决定。“一会跟村里说声,咱们家今天杀猪,两头猪每家少买点也足够分。”
“两头都杀啊?”钟大满脸可惜。
钟二蔫蔫的回了句。“附近山里能割的猪草都割了个干净,家里也没什么可喂,再不杀,也得活活饿死。”
“爹,得给倪大夫留些吧。”钟二媳妇提了句。
老婆子接道。“肯定的,一会我进趟山里,问倪大夫想要些什么肉。”
“娘我与你一道。”钟大媳妇急急的说着。
钟二媳妇张张嘴。“那我留在家里收拾琐碎。”前两天她才刚进山和倪大夫说过话呢。
饭后,钟二往村长家去说杀猪的事,钟老汉带着大儿张罗着杀猪的琐碎杂事,钟婆子挎着个小竹篮带着大儿媳往悠南山去,竹篮里搁了六个鸡蛋,还有半斤面粉,一把马齿苋晒成的菜干,看着不多,实则也吃两三回,蒸五花肉最是美味。
施大比钟二去的早些,等钟二到时,施大正在和村长说着话,说的正是杀猪的事。割不到猪草,再怎么舍不得,也得赶紧把猪拾掇出来。
“施大哥家今个也准备杀猪?”钟二进院问着。
听着话音,江村长看了他眼,道。“怎么?你家也准备今天杀猪?两只都杀?”
“我爹是这么说的。施大哥你家呢?”
施大笑笑。“我家也是,家里三房的猪都准备今天杀。”
“要杀就一道,趁着猪还好,精精神神的,现在天热,好腌成干。”江村长想想开口道。
“那,施家先来?”钟二问着。
施大倒无所谓。“都行。看村长怎么说,左右家里都准备着呢,随时能杀。”
“看我干什么,得看老吴啊,这得老吴来动刀子。”江村长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你俩去跟老吴商量着,我把这事往村里说说。”
村里头杀猪,尤其是现在这光景,家家户户都有份,尽量让大伙都打打牙祭,才能越发的长精神。
听说施家和钟家今个都要杀猪,合起来足有七头,粗粗数着,该有两千斤肉吧?没到两千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想着,一时间口水泛滥,众人暗搓搓的琢磨着,得多买点,没肉骨头也行,炖汤喝啊,也是美味。
梨树屋都不太富裕,但是也都过的不差,最基本的温饱是能保证的,手里头略有宽松,因此,偶尔帮衬把朱太婆或是村里遇着困难的人家,都不会太吝啬,只要村长开了口,多少都会给点支持。
“杀猪是好事啊,这么多头猪,有跟倪大夫说没?得给她送点去。”朱太婆坐在老梨树下,对着人群扯着嗓子嚷了句。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没有淹没在热闹里,有听到的村妇,好几个围了过来。
“跟倪大夫说着呢,她要点骨头炖汤,五花肉肥肉瘦肉都要点,各五斤就行。”
“是钟家婆媳进山说的,倪大夫早上做了点粗粮饼,香的很,特别薄的小饼,巴掌大,脆脆的带股清甜味。”
“你尝了啊?说得这么清楚,我都想吃。倪大夫这手艺也是真好。”
说着说着话题转到了倪大夫的厨艺上,纷纷提起自个曾吃过的美味,没说多久都咽起了口水来。
朱太婆在旁边看着,乐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倪大夫做的肉食,想来也是极香极好吃的。”
“太婆,你想吃倪大夫做的肉食啊?”施大勇凑了过来问道。
朱太婆瞅着他亮晶晶的眼,伸手指了下他的额头。“我看你也想吃哩。”
“太婆咱们找倪大夫蹭饭去。”
朱太婆看着他,笑得特慈祥,乐呵呵的,却摇头回着。“不去。都找倪大夫吃饭,倪大夫哪里忙得过来,想吃啊,你自己整治去。”
“想吃什么?”姜芸和人说完话,左右没见着大夫,往老梨树看去,果然在那边,便走了过来。
“他想吃肉。”朱太婆指着施大勇,笑得起了层层褶子。
姜芸摸摸大夫的头发。“今天我多买点肉,想吃啥咱们做,太婆中午上我家吃。”
“我去施家哩。”
“杀——猪——啦”
一声大喊,说着话的人群,飞扑着往施家去。
朱太婆没跟着凑热闹,她年岁大着呢,老老实实的坐在梨树下,伸手抚着老梨树,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哀伤。“今年再吃回梨子可好?老天要是不下雨,村里头过不下去,再吃回梨子吧,我是挨不到明年了。”似是呢喃又似是在跟谁说话,声音很小,小到压根听不清楚。
村里头正好闲着没事可干,都围过去看杀猪,倒是分外见热闹。村长看着他们这股子精神劲头,眉角眼梢都透着笑,颇有几分成就感,这大旱的天气,放眼望去,周边的几个村子,哪个村有他们梨树屋这么好的氛围。
双手负于后背,江村长略显得意的去瞅了瞅巡逻队,跟小队长们说了会子话,把以前说过的话又拿出来叮嘱了两句。然后,慢慢悠悠的往山里走着。也有两天没进山,刚钟大媳妇过来说,倪大夫让他进山趟。
如今的日头可不好晒,太过毒辣,倪叶怡就带着短尾灰和细长青窝在屋里,屋里有张竹榻,挺宽敞的,清清凉凉,窝在上面正好。
外面没人,短尾灰和细长青也不用多顾及,俩只都很喜欢新出的薄薄的粗粮饼,短尾灰靠墙坐着,两只前爪捧着薄饼跟只小老鼠似的,咔嚓咔嚓啃得别提有多认真,连眼都不眨一下。
细长青没爪子也没手,要怎么吃呢,它倒是聪明,稍稍变大了些,拿着尖尖的蛇尾把粗粮饼戳个小洞,蛇尾串着饼子凑到嘴边,啃得也是相当的利索,速度不比短尾灰慢。
俩人闲着无聊,就拿啃饼子比赛似的,一直啃一直啃,也不嫌累。倪叶怡就听着耳边响个不动的咔嚓声,有点儿哭笑不得,却也没有打忧这俩只,听着听着莫名的觉出点味来,嘴角就忍不住上扬,还特意进厨房多做了点粗粮饼出来。
圆石头不能吃啊,它还只是颗石头,可它馋,它能听到那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馋得它在大水缸里呆不住,飞扑进了屋里,落到了桌子上,轻轻的撞了撞搁桌上的碗,碗里放着粗粮饼呢。
“你想吃?”倪叶怡挺心疼的,这孩子不能吃啊。
圆石头跳到了她的手心里,变成张圆饼子趴在她的手心,这般瞅着像是生无可恋似的,连触感都是凉凉的。
倪叶怡不太厚道的笑了起来。“可是你不能吃呀。”
圆圆的饼子顿时又变凉了两分,模样也变成了大大的笑脸,笑脸倒立成了个大大的哭脸。
这么生动的圆石头,倪叶怡仿佛都能看见它委屈的小眼神儿,遂乐不可支的道。“要不这样吧,我用饼子给你铺个小窝,你躺在小窝里怎么样?”
好啊好啊。圆石头显得很激动。
“等会儿。”倪叶怡抚了抚它,将它放到了桌上,在茅屋周边寻了点材料,旋即编了个巴掌大的小窝,把粗粮饼铺在窝底,大小正好合适,铺了好几张,使了个小法术,让粗粮饼不会碎掉,完事就把圆石头放了进去。
躺在心心念念的粗粮饼做的窝里,这一刻,圆石头好像懂得了幸福是种什么滋味。
正在啃粗粮饼啃得甚是欢乐的短尾灰,这下连饼子也不啃了。“咕咕咕咕——”主人我和小蛇的窝里也要铺饼子,要铺厚厚的一层。
想着睡觉的时候也能啃饼子,整颗兔心都是荡漾的。
“嘶——”铺饼子。有点口干,小蛇啃完饼子,爬到了自己的小杯子旁,埋头喝水解渴。“嘶——”发糕更好。饼子是硬的,发糕是软的。
“咕咕咕——”饼子和发糕都要。贪心的短尾灰啊。
圆石头觉得有饼子做的窝已经很幸福啦,它很满足,所以很乖巧很老实的给主人传达了个意识。主人,我有饼子窝就可以哒。
倪叶怡没有搭理短尾灰和细长青,她感应到村长即将走到茅屋前。“村长很快会过来,你们收敛点。”
“咕——”知道。
“嘶——”
正好饼子吃得差不多,有点儿饱,短尾灰在凉凉的竹榻上呈大字的趴着,它觉得这样舒服。细长青爬到它的背上盘着闭目养神。
倪叶怡将饼子窝移了个位置,又把屋里稍收拾了番。
“倪大夫。”江村长笑着进了屋。
“村长,看你红光满脸,心情不错呢。”时常打交道,倪叶怡和他说话也添了点随意。
江村长没隐瞒。“今个村里杀猪,足有七只猪,我看着村里人都围过去看热闹,气氛好的很,压根就不像是年景不好,往周边村里瞅瞅的,可没哪个村有咱们村这么好的气氛,我看着就高兴的紧。”
“这倒是真的,都是村长管理有方,咱们村子便是灾年,也能安安稳稳的过着。”倪叶怡递了杯凉茶过去。“村长我昨儿无事看了会书,看到书上说,每逢天灾就容易出人祸,我琢磨着,是不是得注意着山匪方面?”
原是这事,江村长松了口气。“倪大夫不太了解这边,咱们这块啊,是没有山匪的,不知倪大夫发现没,这边的山都是矮山,地理位置也普通的很,四面都空荡荡的,窝不住人。”
“确是这么回事,看来是我想多了些。”倪叶怡笑笑接话。“天灾还好,就怕出人祸。”
“是啊。虽说没山匪,要是老天再不下雨,这越往后就越危险,为着口粮食,有些人都能变成疯子。咱们要注意的,就是这些失了理智的人。早就跟周边相熟的三个村子说过这事,让各村的村长管着点村里人,实在过不下去,相互间是可以多少支援点,可丧尽天良的事却万万不能干,开了头就容易出事。”江村长对梨树屋是有信心的,其余的三个村,熟归熟,到底还是存着谨慎。
倪叶怡深觉有理。“把规矩立严点,管紧些,尤其是些棘头,觉得会坏事,就格外的盯着点。”
“对。我们就是这么商量的。”江村长觉得倪大夫说到了心坎上。
俩人絮絮叨叨的聊了小半个时辰,江村长才离开茅屋,走时,拿了些粗粮饼。
回到村里,江村长没去看杀猪,路过老梨树时,瞅见坐在梨树下的朱太婆,他走了过去。“太婆,倪大夫给了点粗粮饼,又薄又脆,给你尝尝。”
“倪大夫这饼子做得真细致哩。”朱太婆只拿了两个饼,咬了口,都没用力就断了,不用嚼,薄薄的抿会儿就化在了嘴里,一股子淡淡的清甜味,满口苞米香。“真香。”
“喜欢就多吃两个。”江村长又递了两个过去。“太婆你慢慢吃,我先家去。”
朱太婆乐呵呵的摆了摆手。
七头猪全部杀完,卖完肉,众人拎着肉高高兴兴的散去,已经接近午时,正好可以张罗午饭。老吴就留在钟家吃午饭,晚饭到施家吃。
施家的猪全部杀完时,不等开始卖肉,施家人先将倪大夫需要的肉和骨头拿出来,吩咐着儿媳往山里送去。
倪叶怡接了肉和骨头要付钱,施家儿媳死活不要,没得法子,她只好做点红枣糕果脯糕,让施家媳妇带回家。有法术就是妥妥哒,她在厨房里忙活都能轻松不少,而且,有些本来是做不到的,却可以做到。美~滋~滋~
做的红枣糕果脯糕,倪叶怡留了点,中午就吃这两样糕点。
下午早点把骨头炖着,再整个红烧肉,晚饭就是这样的。
施家和钟家杀完猪,次日村里又有两户人家说要杀猪,没办法,连人都得省着吃,哪里有余来喂猪。昨儿梨树屋杀猪的动静比较大,周边村子都听到了风声,可惜他们过来时,猪肉已经被刮分。离开时,很不甘心的和江村长说着,再杀猪可得打个招呼。
今个两户人家杀猪,江村长就放了点风声出去,邻村手里宽松些的,颠颠儿的跑了过来等待着。依旧有人过来问倪叶怡要不要肉,昨天的没吃完,她今个就没要再买。
近半个月里,村里陆陆续续的开始杀猪杀羊等,大些的家畜,至于鸡啊鸭就再等等,牛的话不能杀,这可是命根子呢,不能最后得留着点。来年的庄稼都得让它出力。
今年的中秋节,没有桂花香,别说桂花香,连桂花树的叶子都落得差不多。梨树屋还算好,还没出人命,周边的村子,有身体不太好的老人,去了好几个,还有个老人是不愿意拖累家里,悄无声息的就去了。
一直没见下雨,开始死人时,还算平静的气氛有了些许变化,人心慌慌,夜里睡不踏实。这是周边的村子,梨树屋并没有,因为江村长时刻注意着,有什么苗头不对,他就拉着念念叨叨的说话,同时也呼吁着村邻要多多关爱比较困难的人家,江家率先带头。
安抚好自家村子,江村长不得歇,拧着眉头去相熟的三个村子,拉着各村村长和比较有辈份有威望的长者说话,让他们好生盯着点自个村里,越是这时候越要盯紧点,他们难,外面也难,等着遇上事,要是四个村子不团结点,哪来的活路。
这四个村子离悠南山都近,过来求医只要品性不是特别坏,倪叶怡一般都会出手医治,有她这根纽扣在,四个村子倒是愈见亲密了些。也是江村长带着村里的长辈很是出力,隔三差五的走动着,其余三个村就被带动了起来。
八月底还是没下雨,众人都麻木了,过一天算一天,反正饿不死,慢慢挨着吧。
山里清净了好多,山里葱郁的树木也有些凋零,倪叶怡就看着没有插手,不能插手呀,太札眼了。
倪叶怡看着跟前的小松鼠,这只小松鼠比较灵性,将来很有可能会通灵智,平素她较为关注,也会让短尾灰和细长青和它玩耍。
小松鼠身后站着松鼠爸爸和松鼠妈妈,它手里捧着个榛子,仰着小脑袋,把棒子努力的往她面前凑。“吱吱吱——”
它要走了,它把最爱的榛子送给她。最大的,最漂亮的,它舍不得吃的。
“乖。会再回来麽?”倪叶怡的眼睛莫名的有点泛酸,很认真的接过小松鼠的榛子,亲了亲它的额头,看着松鼠爸爸和松鼠妈妈说。“待天灾过去,就再回来吧。”
“吱吱——”松鼠爸爸和松鼠妈妈同时应着,黑黑的眼睛,亮亮的,清澈澄净,蓬松的大尾巴甩了两下。
倪叶怡挨个抚摸着它们。“我等你回来。”默默的祝福着它们,平平安安的归来。她不知道有没有用,她想,应该会有用的吧。她很真心的祝愿着。
小松鼠走时,蹦到了她脚边,小小的前爪,抱了抱她的衣角,朝着她吱了声,才往爸爸身边去,松鼠爸爸将小松鼠甩在背上,带着松鼠妈妈很快消失在了山林里。
它们走远了,倪叶怡依稀还能听见,吱吱吱的叫声,是小松鼠的。
她忽的有点惆怅,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什么时候才会下雨呢,快点下雨吧,她想念朝气蓬勃的山林,清晨睁开眼,就能听见悦耳的鸟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