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留音宫前,本该推门而入的信苍曲却忽然顿住了,抬首看向宫匾,“留音宫……”
“呵……留本上与你一同隐居于此么……”
“原来救下本上之时,你便存了这样的心思……”
“看来一直都是本上猜错了……”
喃喃自语的信苍曲笑着摇了摇头,上前,推开殿门,走进去,再合上殿门,这一串动作都是轻轻的、不走心的。
抬眸瞧一眼将这宫殿照得亮如白昼的夜明珠,掩去目中光华,伫立了片刻,身形一旋,已潇洒的斜卧于软榻之上,火红的眸子轻轻眨动,缓缓摇起玉扇,平静的沉思着……
如今被困在这齿幻岛上,若无云无幻相助,她根本无法出岛,而云无幻显然没有想过送她出岛,且看他的模样,似乎大有将她囚于此处一辈子的打算。
若说这些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待功力恢复后,自然都不成问题,可一想到恢复功力,信苍曲不由又是一叹,她此刻伤势未愈,这身功力若要复原,至少也需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即算一切顺利,重出云海之际,外面指不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者,眼下还有个更棘手的问题,若云无幻执意娶她,这可如何是好……尽管目前为止,并未察觉到他对自己有恶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且她信苍曲岂会是那种逆来顺受之人?他这般强行将她囚于此处,于她而言,自是莫大之辱,还不如让她直接死在那邪鬼手上!
只是,她是突然失踪的,这于外面的人来说,便是杳无音信,看来自己的人也指望不上了,而以她此刻的功力,若要自己出海,无疑是寻死,那么只能另想法子了……
翌日清晨,旭日如约爬上山头,洒下灿灿的金辉,笼在天隅城上,为这本就奢华壮观的都城镀上了一层炫目的金纱。
用过早膳后,昆吾迥诺同昆吾狸渊两人正在质子府中的凉亭里品茶博弈,周围幽香袅袅,清风萦绕,甚是风雅别致。
昆吾狸渊轻轻落下一枚黑子,然后抬起头来,眨一下精亮的眸子,好玩的盯着对面之人,有些疑惑的问道:“哥,来时你不是说过呆几日便离开吗?怎的现在又不急着回昆吾了?”
昆吾迥诺对他的话似是充耳未闻一般,平淡的捻起一枚白子,唇畔挂着一抹耐人心中的邪笑,将白子搁在眼前摆弄了片刻,才道:“小鬼,你是在赶本王走吗?”
“那怎么可能?!”昆吾狸渊笑笑,“我倒是盼着你能长久长久留在我身边呢!”
“那本王便再多留几日。”昆吾迥诺将两指之间的白子落下,淡淡一笑。
“多留几日?”昆吾狸渊微微挑眉,有些讶异的反问道,而后又歪着头,狐疑的斜睨着他,“哥哥多留几日,恐怕不是为了陪我吧?”
听他如此问,昆吾迥诺眼波一动,一丝异光轻闪即逝,并未开口,只是执扇轻轻敲了敲棋盘,示意昆吾狸渊到他了。
昆吾狸渊瞄一眼棋盘,拾起一枚黑子匆匆落下,又顽劣的看着昆吾迥诺,有意试探着问他,“我听孤尘说……苍曲失踪了?!”
一提到信苍曲,昆吾迥诺摇扇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又恢复如常,眼波幽沉深邃,冰凉轻邪,执起一枚白子于双指间,淡淡的问出,“你是否早已知晓她是女子了?”
他的目光一直在那棋局上,说话间,指间白子已入局。
这一问,不由问得昆吾狸渊一怔,有些愕然的看着他,“你知道她是女人了?”
昆吾迥诺没有回答,依然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棋盘。
“你……跟她……”昆吾狸渊跟着落下一子,声音轻缓,唇畔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坏笑。
昆吾迥诺亦扬唇一笑,再将一枚白子置于局中,然后抬眸瞥他一眼,合起玉扇,悠然的道:“你输了!”
昆吾狸渊闻言甚感扫兴,撇了撇嘴,垂眸看向棋盘上的败局,不禁更加不爽,干脆一把将棋局打乱,“不下了,不下了,我这辈子是不可能赢过你了!”
孤尘走入亭中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凌乱的棋子滚落于地上,蹦到他脚前……孤尘一怔,心知是渊殿下又在使性子了。
昆吾狸渊抬眸之际,正巧瞥见了进亭来的孤尘,那双“摧花”的辣手不由登时一抽。
虽说他与昆吾迥诺两兄弟这样玩闹甚为平常,可是这让下属看见了,终归有些挂不住面子,然后忙闪电般的将手撤回,又正色庄容的看着孤尘。
对面的昆吾迥诺唇畔带着淡淡的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那一脸的窘态。
孤尘也知道自己来得不合时宜,撞见了渊殿下出糗,当下立即垂下头去,不敢再看昆吾狸渊,毕恭毕敬的朝着二人见礼:“属下见过殿下、渊殿下。”
“嗯。”昆吾迥诺淡淡的应道,似笑非笑的瞟一眼孤尘,又十分风雅的摇开玉扇,“有消息了?”
“回殿下,那人自从与您分开后,似乎一路向着云无河的方向而去了。”孤尘有些不确定,轻声对昆吾迥诺道。
“云水河?”一刹间,那双冰眸中锋芒一闪,昆吾迥诺将指尖轻轻叩在棋盘上,若有所思的呢喃着,“她去云水河做什么?”
“云水河乃是天信的护城河,流域甚广。苍曲有伤在身,定是想尽快出了天隅城,而要出天隅城,最近的一条路,便是顺着云水河向北。”昆吾狸渊在旁补充道,在天隅城这五年,他自然不是白呆的。
“那么,她现在极有可能已经出了天隅城?”昆吾迥诺眉峰一动,又目光一凝,“或是……她已葬身在云水河?!”
“以苍曲的本事,这天信国定然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她又岂会轻易败在他们手上?”昆吾狸渊闻得他后一句,不禁微微皱眉,似有什么拨动了愁弦……
嘴上虽然如此说,心下却也在问着另一种可能,她真的已葬身在云水河畔了吗?
这一刻,那个火红的身影忽然似在眼前一晃,他刚想伸手去抓,红影却已一闪而逝……
那位创天下奇闻的女子,便这样死了吗?不可能!那人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那火妖诡诈至极,定然有千百种法子脱生……”冰冷的眸子好似阴暗幽深的寒潭,那声音虽是淡如水轻如风,却隐带着一丝异样的情愫,一丝微渺的激动,“不成,本王要亲自去云水河畔瞧一瞧,绝不能错失良机,纵虎归山!”
话音落时,一阵凉风也相继而起,顷刻间,那抹白影已乘风而去。
昆吾狸渊看着昆吾迥诺的背影,那双明亮的星眸忽然有些黯淡,果然没有看错,她于他……是不同的!
孤尘却一脸的懵状,殿下方才那般模样似乎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片刻,孤尘又看向昆吾狸渊,“渊殿下,属下”
不待他说完,昆吾狸渊已开口打断他的话,“接下来没你们的事了,将叶秋也召回来吧。”
“啊?”孤尘闻言微微一惊,不解渊殿下此言何意。
“啊什么?”昆吾狸渊起身走到亭前,仍望着昆吾迥诺离去的方向,似叹非叹的道:“她走了,哥哥也走了……”
“渊殿下?”孤尘听着更是一头雾水,什么走了?殿下走了,另一个人是谁?莫不是那人?!只是……殿下同那人不是素来势如水火的吗?那么渊殿下又何出此言呢?
“黄梦公子之事可有眉目了?”昆吾狸渊并未理会孤尘疑惑的目光,沉静的问道。
“回禀渊殿下,近来兰若楼各行各业的生意一切正常,我等也未曾发现黄梦公子的举动有何异常之处。”孤尘拱手回道。
“此事暂也不必查了。”昆吾狸渊又道。
“嗯?”孤尘先是一愣,又犹豫道,“可是……”
“可是什么?害怕我哥怪罪于你?”昆吾狸渊转眸看着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里却偏偏带着一种让人不敢忤逆的威慑力。
孤尘垂下头,忽然不敢看他的笑,也并未答话。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昆吾狸渊勾了勾唇,缓步走到孤尘身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若那黄梦公子真要对您不利……”孤尘的顾虑仍未减分毫。
“哪里来那么多可是?”昆吾狸渊有些不耐的道,“如今已经打草惊蛇了,即算接着查下去,你们也不可能查到什么的!”
“请渊殿下相信,我等一定可以将黄梦公子背后之人查出来的。”孤尘躬身抱拳,坚决的道。
昆吾狸渊看了看这般固执的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年哥哥让尔等查苍曲之时,你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吧?”
孤尘闻言登时脸一红,将头垂得更低了,当年他的确说过同样的话,可是查了五年,却仍未查出什么来,且如今若不是那人自己现身了,他们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将他揪出来,此刻昆吾狸渊拿这个来说事,他还真有些汗颜。
“行了,你退下吧。”昆吾狸渊也没打算为难他,目光中透着玩味,遥望着远方的天际。
孤尘应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