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信国主冷淡一笑,转而问向信苍曲,“你可敢领旨平乱?”
“父皇有旨,儿臣自当竭尽全力。”信苍曲微微颔首道。
“好,那朕就给你一个向天下人证明的机会。”天信国主漠然道。
“儿臣领旨。”信苍曲微微躬身。
“白世彻。”天信国主又唤道。
“老臣在。”白世彻垂首而立,一听召唤立即应道。
“传令各营,全力配合麟王缉拿反贼。”天信国主沉声吩咐道。
“老臣遵旨。”白世彻应道。
“退下吧,麟王留下。”天信国主又道。
“是。”白世彻转身,又向信苍曲颔首示意,然后退出殿去。
殿中只余天信国主、信苍曲二人,一时间静悄悄的。
天信国主看着信苍曲,静默的看着这个羽翼丰满的孩儿,仿佛看着一件由自己亲手打磨塑造成的最完美最珍贵的玉器,眼底隐约浮起一丝欣慰、一丝傲然,但也只是那一刹那,转瞬间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信苍曲静静的立于一侧,唇畔衔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任由他打量着。
“满意了?”半晌后,天信国主终于开口。
“满意?”信苍曲似不明所指,绯瞳盈转,望向天信国主,“满意什么?”
天信国主移开目光,漠然笑笑,这一笑为那张苍老的脸上又添了几条皱纹,“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装吗?”
信苍曲也轻轻笑笑,然后有些无可奈何的道:“儿臣就这样实实在在的站在父皇面前,父皇却还是一直觉得儿臣在装、在演戏,儿臣是实在不知要怎样才不算装,难不成是像川王兄那样?”
这样的话天信国主听后却毫不在意,只是淡声反问:“你可敢说你从未动过那样的念头?”
“父皇若是这样想,可就太冤枉儿臣了。”信苍曲一脸赤诚的道。
“朕冤枉你?呵……”天信国主冷笑一声,“你冤枉,那么苍穹涧怎么解释?白世彻如今效忠的人又是谁?”
信苍曲闻言似觉得很奇怪,看着面前的父亲,绯瞳里含着一丝极淡的、若无却有的讽意,“这么多年来,无论何事,父皇从不会对儿臣多说半个字,也从来不准儿臣解释什么,儿臣在您面前更是从未对过,怎么如今,终于愿意听儿臣解释了吗?”
“这……是在怨朕?”天信国主凝眸看着她,仿佛想要一眼看穿她的内心一般,嘴角却是不自觉的上扬,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要笑。
信苍曲目光微微一滞,忽然间好像从那双眼中感觉到了什么,那样的熟悉……那样的……神思一瞬恍惚,那个最美最亲切的女子掠过脑海,那清丽的玉面,那高雅的凤仪,那可融化一切的笑,还有那双世界上最温柔、最纯净、最平和的眼。
面前这个人……那一刻,为何会是一样的感觉?!
没等到回答,天信国主径自往下说着,“朕知道你是如何想的,也知道眼下是怎样的局势,你们两个都是朕所生,朕自是最了解你们的人,川儿虽有纪冲风和翁天台的人相助,却绝对斗不过你。”
“承蒙父皇这么看得起儿臣,儿臣定不辱命。”信苍曲故意曲解其意。
天信国主自顾自的继续道:“川儿会走到今日,说到底,有一部分是因你一步一步步步紧逼,所以他才会感到惶恐,容不下你。”
他定定的看着信苍曲,第一次静下心来,以平等的姿态对信苍曲道:“朕知道你手里不缺证据,而这里面的每一条都足以毁了他,但他毕竟是你的兄长,这么多年的恩怨,也该化开了,你便算应朕之愿,留他一命吧。”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信元川,而他一反常态只是因为有事求她。信苍曲顿时醒悟,一时不由觉得甚是好笑,暗嘲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竟然还对他抱有希望。
“父皇想要儿臣放过他?”
天信国主默然承认。
“呵呵……”信苍曲忽然轻笑出声,笑得冷然又无情,没有否认没什么,只是淡淡的问向天信国主,“父皇还是这么偏爱他,即便他做出了那样的事,父皇难道也没有半点痛心吗?”
天信国主看着她,眨了眨眼,默然无语。
“呵呵……”信苍曲了然笑着,但那双绯瞳中却已无半分笑意,明明红亮如火,却透着地狱的阴冷,令人肌肤灼痛,心里却打着寒颤,“近来父皇就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天信国主闻言眼光显露出一丝疑惑。
“父皇从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信苍曲说的再明白一点。
“你想说什么?”天信国主眸光微变,几日前偶有轻咳,御医诊断,说是染了风寒,这两天喝了几副药已有所好转,今日便不怎么咳了。
信苍曲接着道:“父皇并未感染风寒,且身体强健,也无其他病史,为何会突然咳嗽?父皇自己没有想过原因吗?”
“你怎知……”天信国主刚要问信苍曲,忽然想起前日在青光殿上,信苍曲曾与他近身接触,还握住了他的手腕,不由登时恍然大悟。这下子全明白了,只是,他本以为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信元川竟会对他动手!
“下毒的人,儿臣已经帮父皇处理了,解药还要再等等,父皇若无其他吩咐,儿臣便先告退了。”信苍曲没打算再多言,她的父皇是何等的聪明,自然也无需她再多说什么。
恭敬的行了个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快至门前时,她忽又停下了,背对着天信国主道:“父皇说他走到今日实乃儿臣所逼,那不知父皇可曾想过,儿臣走到今日,又是谁逼的呢?”
天信国主闻言一怔,望着那个纤瘦又强大的身影,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目光依然有些眷恋。
那双沉睿的眸子此刻是那样的苍苦孤涩……这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吗?
他成功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