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苍曲红玉扇敲敲掌心,打量打量跪在地上的孟旭,“这是被封了穴道?”
孟旭双眼含恨瞪视着信苍曲,仿佛在说:只要你敢放了我,我一定杀了你。
“这样看着本上做什么?”信苍曲笑得仿若彼岸花开,妖惑至极。
瞧了瞧他额头上被砸出来的红印,猜测道:“不会是砸傻了吧?”
见他气得眉头一竖,信苍曲又道:“想说话呀?”
灿然一笑,“本上给你一个开口的机会,不过你可要好好把握,想清楚了再开口。”
话音落时,她扬扇一挥,一道肉眼可见的风流正打在了孟旭的身上,之后孟旭的穴道竟全被解开了!
孟旭难以置信的动了动,然后看向信苍曲和昆吾迥诺,忽然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那笑声就像是死亡之神的召唤,而他此刻竟在召唤死亡,那是视死如归无所畏惧的向往与渴望。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家殿下吗?我告诉你们,做梦!”孟旭幽亮的眼神阴狠又凌厉,“用不了多久,你们也会像我这样,所有的血债,殿下都会向你们讨回来的!”
“说完了?”信苍曲很耐心的听完,然后站起身,缓缓走过去,抬扇敲敲他的脑袋,“本上怎会像你一样蠢?”
孟旭一甩头,依然做着反抗。
信苍曲却不以为忤,反而轻轻笑了起来,又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若是本上告诉你,他想做什么,本上都知道,你信不信?”
孟旭抬首仰视着那双火红的妖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信苍曲又道:“信元川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这般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孟旭冷笑一声,瞟一眼鬼魍,反问道:“那你又给过他们什么好处?”
信苍曲倒是没想到这个孟旭竟然会这样问她,她微微挑了一下眉,然后垂眸淡淡一笑,转身走开两步,抬抬手指,吩咐道:“一起送过去。”
孟旭是个难得的英才,哪怕不能为己所用,只要不会敌对,谁又忍心杀之?
可是,信苍曲很清楚她的手下为什么愿意追随她,肝脑涂地,死亦无悔,所以当听到那一句“那你又给过他们什么好处”时,她已没有必要再争取什么。
“是。”鬼魍又重新封了孟旭的穴道,将他拎起,退了出去。
“冥顽不化。”信苍曲合上双眼,淡淡吐出四个字。
“多此一举。”一直安坐在旁的昆吾迥诺忽然淡声开口,“难道想做好人了不成?”
信苍曲睁开眼,看了看他,轻笑一声,“本上做人做事,一切随心,几时理会过是好是坏?”
她绯瞳一转,望着窗外继续道:“何况世人眼中的好,未必就是好,世人眼中的坏,也未必就是坏。”
“你倒是看得透彻,看来是本王庸俗了。”昆吾迥诺微微笑笑。
“今日云无幻给了我两样东西。”沉静了片刻后,信苍曲走向桌前道。
昆吾迥诺听罢眉梢一挑,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一样是信元川勾结江湖匪类,构陷东临侯的证据,另一样是指认东临侯克扣赈灾粮饷,私吞工程费用的伪证。”信苍曲停在桌前径自倒一杯茶水,却未落座,而是笑吟吟的看着昆吾迥诺。
“你不是说不会用他吗?”昆吾迥诺不冷不热的问道。
“是他自己非要沾手的,本上哪里拦得住?”信苍曲喝一口茶,然后理所当然的道。
“火妖,你的原则哪里去了?”昆吾迥诺质疑道。
“丢了。”信苍曲红玉扇一摊,一脸的无所谓。
昆吾迥诺很是无语的摇摇头。
信苍曲看看他,眼珠忽然一转,然后手轻轻一推,桌子向后移了那么一寸,她脚下一顺,便到了昆吾迥诺面前,再一踮脚,便坐在了桌子上,之后弹脚踢踢昆吾迥诺,不过被白玉扇敲了回去,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本上忽然觉得,还是这无偿的相助最好,所以本上决定了……你放肆!”
一双绯瞳睁得圆圆的,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方才发生了什么??
那电击般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晰……她妖帝苍上竟然被人轻薄了!!
只是一个瞬间,这个人竟然以极快的速度蜻蜓点水般的亲了她!然后又极快的坐了回去,竟还一脸的泰然无事!
这种事向来也都是她做的,妖帝苍上风流之名早已传遍天下,可谓家喻户晓,可是在这邪鬼面前,却已不止一次的反遭轻薄!这若是传扬出去让她日后如何立足!
而信苍曲哪里是肯吃亏的人,当即指着昆吾迥诺叫嚷起来,“什么不近女色?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
“我全力帮你,但你不可再去见云无幻!”轻轻淡淡的一语,却尽透着绝然的霸气。
这是他在她面前第一次以“我”自称,信苍曲不由愣住了。
我全力帮你,但你不可再去见云无幻!
我全力帮你,但你不可再去见云无幻!
……他的声音,他的话,一遍又一遍的萦绕在耳畔。
那一刻,只有他和她,那是值得倾尽一切去换的美好。
信苍曲怔怔的看着他,半晌后,眨巴眨巴双眼,挑起英眉扬起下巴,以绝对傲慢的语调道:“好,本上依你。”
“少主!”司琨捂着胸口踉踉跄跄推开房门。
纪冲风、信元川一见,立即迎了过来将他扶住,但在触碰到他的瞬间,却皆不由一惊。
“怎么这么冰?”
搀扶着司琨坐下后,信元川赶紧取来一件披风给他披上。
“怎么会弄成这样?”纪冲风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关切。
“少主、川王殿下,司琨有负所托,实在愧对二位。”司琨缓了缓才道。
“难道是昆吾迥诺?”纪冲风眼光一寒。这世上除了昆吾迥诺,还有谁能将司琨冻成这样!
司琨点了点头,“百里黄梦根本就没在船上,我们上当了!昆吾迥诺和昆吾狸渊两兄弟都在船上!”
“其他人呢?”信元川问道。
“除我之外,所有人都已被俘。”司琨低下了头,实在无颜面对二人。
“孟旭也被他们抓了?”明明已知答案,信元川还是又问了一句。
司琨低垂着头,默认了。
信元川默默的在一侧坐下,双手紧紧抠住椅子的扶手,不知是为了泄恨,还是怕自己颤抖,五指竟已入木三分。
能令他如此在意的人,世上一共也没几个,也难怪孟旭态度那般坚定,从任务失败的那一刻起,便没打算活。
“孟旭……”他的声音低而沉,这个名字含了太多东西,此刻唤来,最深的却是悲痛。
不能让那些人死得不明不白,司琨想了良久,终于道:“昆吾迥诺运功以寒冰封住了河面,致使水温急剧下降,然后又在船上凿开一个洞口,等到我们的人无法抵御寒冷时,从洞中钻上去,再将其抓获,我闭气沉到了水底,才躲过一劫。”
说到这里,司琨忽然起身,“少主,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绝不辱命!”
“此事是本王失算,你无需自责。”纪冲风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示意他坐下,“你且先养好身体,日后报仇的机会多的是。”
“是。”司琨缓缓坐下。
“川师兄……”纪冲风眸光微动,扫过信元川的双手,又落在他的脸上,那双难掩哀痛的眼眸中闪烁着阴冷的寒光,让他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信元川死死的抓着扶手,半晌后,才闭上眼深深一叹,“放心,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纪冲风点点头,“这才刚刚开始。”
清晨时分,天刚转亮,一股凉风自窗口悄然而入,却不小心打翻了灯台,惊醒了梦中的人。
信苍曲慢慢睁开眼,然后坐起身,又向窗外望了望,昨夜睡前竟忘了关窗。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手心,唇畔不自觉的溢出一抹浅笑,许久后才收起来。
今日是第三天,他们也该有所动作了。
伸手拽了一下床边的红线,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
“苍上。”来人正是黄梦公子。
“回来了。”信苍曲淡淡开口。
“嗯。”黄梦公子应一声。
“恢复好了?”信苍曲见他脚步比之前更加轻稳了,便随口问道。
“嗯。”黄梦公子来到床前,看一眼信苍曲,低下头道:“九火赤灵丹乃修习圣药,不光有假死之效,还可令习武之人事半功倍,只不过用在属下身上,倒是浪费了。”
“你用、他用都一样,本上当初炼制这九火赤灵丹便是以备不时之需用的,他这般护你,本上也很欣慰。”信苍曲依然淡声道。
“多谢苍上不罚之恩。”黄梦公子犹豫了一下,终是拱手道。
“无需谢本上。”信苍曲轻眨一下绯瞳,“这次是本上算错了,那日本上不该让你们回来的。”
“不,苍上没有算错。”黄梦公子立即否道,“是我和大哥求着苍上非要回来的。”
“罢了,现在计较这些毫无意义。”信苍曲绯瞳淡转,与他目光相遇,笑如春风,“魅,你也该归队了。”
“是。”黄梦公子颔首应道。
“且让他们去找吧,谁能想到兰若楼的黄梦公子与幽冥四鬼之一的鬼魅会是同一个人。”信苍曲红玉扇一摆,示意他退下。
“属下告退。”黄梦公子离开后,床上的人并未起身,而是迷迷糊糊的又睡去了。
梦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指引着她,不知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那个身影好像是个男人,却也有些像个女人。
她问那人,“阁下是人是鬼?”
“阁下这是要去哪儿呀?”
“在下信苍曲,不知阁下可否通报姓名?”
“……”
“本上问你话呢!”
“真是没礼貌!”
问了半天,也没听见那人答一句,一个字、甚至连一声都没出。
她不由暗自猜测:“难道是个聋子?或是个哑巴?”
快走几步,欲追上去一看究竟,然而那人却像是她的影子一般,无论她走多快,那人总是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骤然停下,那人也停了下来,竟好像是在等她。
“见鬼!”她低咒一声。
那人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她眼波一动,随即身影一晃,趁其不备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冲了过去,可那个人竟瞬间消失了。
环顾四周,也不知身处何处,只觉忽然间,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什么人?竟敢在本上面前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
她掌力一挥,一道赤红的烈火登时划开黑暗。
再扫视周围,这时她才惊觉,自己竟已被无数条粗细不同、有长有短、颜色各异的毒蛇包围了!
蛇!!!!!!
“别过来!”
这一声,整个兰若楼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手里紧紧攥着红玉扇,一双绯瞳瞪得比铜铃还大,扫视一眼周围,此刻太阳已经升上来了。
原来是个梦。
她木然呆坐在床上,却百思不得其解。
“怎会做这样的梦?”
“苍上!”正这个时候,鬼魅、鬼魍几乎同一时间闯了进来。
信苍曲看一眼二人,摆开红玉扇轻摇了两下,风轻云淡的丢出四个字,“大惊小怪。”
鬼魍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看了看鬼魅,总不能他也听错了吧。
“苍上……您没事吧?”他壮着胆问出一句。
“本上像有事的样子吗?”信苍曲轻轻一笑,反问道。
鬼魅给鬼魍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然后笑道:“苍上,早饭已备好了。”
“嗯,你们去用饭吧。”信苍曲抬抬红玉扇,依然没有要下床的意思。
一想起那些蛇,她实在是没胃口。
“是。”鬼魅、鬼魍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应是退下。
信苍曲靠在床边,还在琢磨那个梦。
她一向很少做梦,可今天这是怎么了?竟好像鬼使神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