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王殿下听闻我国都繁华,欲以游历之名感受一下,因此请儿臣当他还在路上,与使团同行。”信苍曲坦然道。
信元川语调温和,其意却如冰,“麟,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进云幻王擅自入我天隅城,这么大的事,怎可不报与父皇知,万一出了事,你如何担待得起。”
他国储王擅入天隅城,若无事倒什么都好说,可若是出了事,伤了或死了,进云国岂会善罢甘休,再换一个方向考虑,倘若进云幻王并非仅是想感受天信国都之繁华,而是揣了别的心思、企图,那么势必会对天信国不利,这一点不用他说,天信国主也不会疏忽。
“冲王殿下常来我天信走动,且每次必到川王兄府上,可怎么也不见川王兄次次都报与父皇知呢?”信苍曲转头望向信元川与纪冲风那边,那对绯红的瞳仁闪烁着灵动无邪的光芒,不经意间便可吸引住旁人的眼球,令人与她对视。
纪冲风默然看着她,一直未曾言语。这些是天信国的事,也轮不到他说话。
信苍曲向天信国主一抱拳,话锋却不离信元川,“父皇也曾教导麟,当多向川王兄学习,如今麟遵父皇之命,向兄长学习,难道也错了?”
信元川目光微变,眼底泛着凛意,正欲开口辩言,这时却听天信国主忽然丢出一句:“好的不学。”
“国主,进云幻王还在城外候着呢。”安继海偷眼观瞧,壮着胆看似无意的提一句。
天信国主稍作犹疑,终吩咐道:“传进来吧。”
“是。”安继海退出殿去。
这次传得很快,没过多久,云无幻便到了。
纪冲风不是第一次来天隅城,天信国主与他早已见过,故也无需再细细端详什么。
而此刻,天信国主打量着走入殿中的黄衣男子,这位人在世外却名动辛洲的仙君殿下,俊朗的外表自不必提,但最先吸住旁人目光的却是他那一身淡然绝尘的气质,和那若无却有、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再联想到所有人的赞词——仙风道骨、绝世无双,联想到每每提及他时身边众人那些或羡或妒的表情……这个人,即便不争不抢,避世而居,却什么都有了,想来这才是最明智的方式,旁人纵然想同他争,却永远也够不到他。
所以,那些褒词赞语他无疑是受之无愧的。
走入殿门后,云无幻也同样打量着座上的天信国主——信苍曲的父亲。
稍显清瘦的脸上看似从容淡漠什么都没有,却又什么都有,几乎涵盖了一生的沧桑,虽皱纹堆垒,满脸老态,却依稀可见昔年风采,眉可入鬓,一双深晦的眼睛端详着他,看上去似乎蒙上了一层冷霜,隐若迷蒙,却更显明亮,仿佛暗蕴火光,有那么一瞬竟觉得与那双绯瞳很像,但细看之下,却又不完全像,而那袭皇袍穿在他身上绝对是最合适的,因为他便是如此坐在那里看着你,也会让你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感觉———那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皇者,真正的皇者。
几步的距离,很短,也很长,云无幻稍敛目光躬身行礼,“无幻拜见天信国主陛下。”
“幻王殿下快快请起。”天信国主表现出一丝热情,“进云国距我天信万里之遥,幻王殿下辛苦了。”
“天信国主言重了,奉命出使贵国,此乃无幻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二字。”云无幻起身,又看看信苍曲,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再看向坐在一侧的信元川与纪冲风。
“无幻还未见过吧。”正打量之际,就听身侧的信苍曲介绍道,“这位是我天信川王,而那位……”
说到这里,她略停了一下,之后笑道:“这位是纪灵国使者纪灵冲王。”
“川王殿下、冲王殿下,无幻有礼。”云无幻谦和一礼。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在为另一件事而欣喜。
她叫他———“无幻”。
“想不到竟能在此处见到幻王殿下。”纪冲风还他一礼,以表敬意。
信元川也微微颔首,然后道:“此刻已将入夜,幻王殿下这个时候觐见,不知所为何事?”
云无幻闻言淡淡一笑,面向天信国主道:“天信国主容禀,父皇与诸朝臣商议后,命无幻率使团出使贵国,并全权代表我进云,与贵国商谈邦交事宜。”
目光状似不经意的瞥一眼纪冲风与信元川,“我进云使团六月末便已出发,可在途中却被一些事绊住了脚,故至今尚未抵达天信境内。”
“这些无幻都与儿臣说过。”信苍曲微微仰头看着天信国主,明显是在告诉众人,她可以证明云无幻所言属实。
不过,云无幻何等聪明,一听她此言立即便明白了,又接着道:“说来还要多谢麟王殿下,若非那日碰巧遇到麟王殿下,想我进云使团近千人,恐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无幻不敢隐瞒天信国主,先使团一步来到贵国国都,一来是想见识一下贵国国都之华盛,二来,也想暗中查访一些事,待有了眉目,确定了那些事,再禀明天信国主陛下。”
云无幻这一番话虽未明言,但意思却是有人暗阻进云、天信两国交好,而他瞥纪冲风、信元川的那一眼就在天信国主眼皮底下,天信国主想不看在眼里都难,因此哪怕他不是有意瞥的那一眼,也将矛头指向了纪冲风和信元川。再者,纪灵国与进云国几乎同时派使者出使天信,那么一方出了事,最大的怀疑对象自然应是另一方,而纪冲风与信元川的关系,云无幻与信苍曲的关系又已如此明显,所以听过这些话后,只要天信国主稍稍一想,定也会怀疑到纪冲风和信元川身上。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信苍曲与云无幻联合起来构陷信元川与纪冲风。
天信国主是何等人物,光凭这些表面上的东西,他自是谁都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