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迥诺端起石桌上精美的玉杯,搁在眼前细细审视了片刻,才开口道:“苍上不提还好,这一提,本王倒真有些想念那小子,五年未见,他应该也长成另一般模样了吧。”
信苍曲火红的眸子里闪动着妖异的波光,“即是如此,迥王殿下便随本上一同回天信瞧瞧可好?”
“苍上要回天信?”昆吾迥诺乍一听他的话,不禁目光一跳,虽然早就猜到信苍曲定是有事相攀,却未料到他竟这么直接的邀自己同回天信。
信苍曲将玉扇放在唇畔,示意他止声,“嘘!”
昆吾迥诺将手中的杯子搁下,狐疑的看着神神秘秘的信苍曲,低声问道:“苍上打算稍稍回去?”
“本上以质子之名留在昆吾,自是不能公然回国。”信苍曲轻叹一声。
“苍上既然知道,为何还执意要回天信,就不担心本王将你擅自回国之事挑明?”昆吾迥诺幽冷的冰眸直逼对面之人,语气中带着危险的气息。
信苍曲却不以为然,目光中夹杂着的,不是猜测与信任,而是狂傲、是魔魅、是笃定,“本上相信迥王殿下不会的!”
“苍上怎敢肯定本王不会?”昆吾迥诺自鼻腔中发出一声轻笑,“若是本王”
未待他的话说完,便听信苍曲妖魅的冷笑道:“迥王殿下觉得,这五年来,若非本上自己愿意,一个小小的昆吾,能困住本上吗?”
“苍上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昆吾迥诺心知他说的是事实,自己都没有足够的把握将他降住,又何况是旁人。
“迥王殿下心中清楚的很,今时无论是昆吾国,还是天信国,都无法奈何本上!而本上这个质子,对于天信来说,本就无关紧要,所以这些年来,才会无人问津。不过若你一旦挑明,一切可就都不一样了。”
信苍曲脸上依然挂着妖魅蛊惑的笑,风轻云淡的摇着玉扇,“那样一来,对本上而言,倒是没有什么过大的损失,顶多不过撕破脸皮罢了,说不定还可助本上一举扬名。只是……若此事彻底闹翻了,且要看看……狸王殿下能否像本上一样,有本事自行脱身了。”
“苍上是想用狸渊来威胁本王吗?”昆吾迥诺垂眸凝视着石桌上的杯子,那样平和的目光仿佛在看珍爱之物一般。
信苍曲却知道,只要自己再说出一句对昆吾狸渊不利的话,他手中那十成功力的寒冰断魄便会毫不犹豫的招呼来。
“岂敢!本上只是想提醒迥王殿下,本上能够脱离昆吾的控制,狸王殿下却未必能摆脱天信的控制!”
昆吾迥诺目光中闪过一抹阴冷诡异的利芒,对信苍曲的话似是充耳未闻般,薄唇微勾,冰眸中带着邪魅的笑意,将那玉杯端起,若无其事的浅啜一口。茶水入唇过喉,顿觉一股清香自舌尖散开,直透脑卤五腑,待饮过茶后,又轻轻转动着杯子,目光也随着杯沿而动,“甚好!想不到这质子府中,也有此等极品!”
信苍曲拿着玉扇指了指昆吾迥诺手中的杯子,“不知迥王殿下说的是这茶,还是这杯?”
“苍上也来猜猜看,本王说的是茶,还是杯?”昆吾迥诺又十分优雅的喝一口茶水,唇畔含着一抹玩味,似笑非笑的道。
“无论迥王殿下夸赞的是茶还是杯,这二者皆是本上之物,所以本上无需猜测!”信苍曲意味深长的一笑,继续道:“就如同本上也无需猜测迥王殿下会否揭穿本上,因为无论是天信、昆吾两国决裂,还是继续像现在这般,于本上而言,都是一样的。因此该好好猜测一番的,不是本上……而是迥王殿下!”
昆吾迥诺闻言忽然笑了起来,“哈哈……苍上果然比那些人有趣多了!”
又在心中补充了一句,也比那些人狡诈多了!
“彼此彼此!”信苍曲轻眨一下妖魅惑人的绯瞳,也将自己面前的杯子端起,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叹道:“还是不及酒的味道香!”又转眸瞥向昆吾迥诺,“迥王殿下如此豪爽的饮了茶,就不怕本上在这茶中下毒?”
“本王觉得,像苍上这么有趣的人,应该不会做那种无聊的事吧!”昆吾迥诺完全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将杯中剩余的茶水如数饮尽,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杯子。
经过这几次明里暗里的较量,昆吾迥诺敢肯定,信苍曲与他是同样的人,今日若是换作自己,自己绝不会选择给他下毒,所以他也绝不会对自己下毒,这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们对对手的尊重!
“迥王殿下猜错了,本上就是喜欢做这种无聊的事!”信苍曲将茶杯搁在一边,“啪”的一声,双手猛然拍落在桌子上,起身凑近那张极为好看的冰颜,似是想从那张脸上揪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本上倒想问问,迥王殿下哪里来的自信?”
“本王不屑做的事,苍上应该也不屑做吧!苍上难道不觉得……你与本王是同一种人?!”
昆吾迥诺也将杯子放下,双手按在桌子上,与他四目相对。那人绯瞳中的烈火在无意识间,已引燃了他的心弦,那一刻,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昆吾迥诺,让他不由自主的靠近,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玉面,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冰眸,看着那对近在咫尺的剑眉,看着那抹近在咫尺的邪笑,信苍曲的心头竟没来由的一跳,这一瞬,脑海中似有片刻的空白,唯独清晰的,却是眼前这个让自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冰人。
忽有清风吹过,带着淡淡的香味,似要净化掉两人身上的暴戾与妖邪之气,将那珠联璧合的一幕风干成永恒。
猛然间,两人皆是一惊。仿若大梦初醒般瞪视着对方。
紧接着,便闻得“轰隆”一声巨响,那石桌终是未能承受住两人强大的内力,四分五裂的散落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