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下人尚不知信苍曲的真实身份,因此风魂剑之事,信苍曲原本另有打算的,可是她却忘了,有昆吾迥诺在,怎可能让她得偿所愿。
这鼠腹鸡肠的邪鬼分明就是在报复她,自己借王剑辰恨向天下人立威,收拢人心,却还拉她一起!真可恶!
对于风魂剑在妖帝苍上手中,众人似乎并不是很震惊。辰恨风魂双现双隐,既是一对王剑,那么可驭这对王剑的两人必也应是可比肩而立的王者或强者霸者,而邪君迥王已得辰恨剑,与之比肩而立的妖帝苍上定也不会落于他之后,故即算毫无根据,心里只要稍稍一想,便也觉得应是如此。
纪冲风眼波微动,似有所思,昆吾迥诺说要谢过他准备的大礼,想来指的是华云山上的杰作,难怪这么多天来,无人知晓他们的行踪,而他们也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原来竟是如此。
修雷眼珠来回一转,看看昆吾迥诺,再看看纪冲风,又古怪的看向信苍曲,压低声音笑着问道:“哥哥,龙锁剑、辰恨剑、风魂剑都很厉害吗?”
信苍曲侧眸斜睨一眼修雷,又瞥了瞥台上两人手中之剑,回道:“你到台上去,摸摸那两把剑什么感觉,便知道了。”
“摸?”修雷的目光转到比武台上,最先入目的,当然是那两把剑中之王,双眼中放着光,一闪一闪的,好似夜空中的星辰,清芒灼世。
目光再略微向上一移,却正好撞上了那双冰眸,不由猛然打了个冷颤,又将头低了下去,心中暗暗嘀咕:哥哥这不等于没说吗?到台上去摸辰恨剑……哼!说的倒是轻巧,要是雷小爷我真的照做了,非得被殿下冻死不可!
容柳公子看着不知何时又偷偷溜到信苍曲身侧的修小公子,心里甭提有多气了,这小祖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刻都不肯消停!妖帝苍上是什么人?那可是连殿下都无法奈何的人!他怎么就那么大胆?!还同妖帝苍上做得那么近!
修雷却始终看也没看容柳公子一眼。
这时,就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在广场上响起,“如今龙锁剑、辰恨剑皆已现世,不知苍上可否也让我等一睹风魂剑之锋芒?”
众人循声看去,说话之人正是南首五位中的双屿公子蒋双屿。
这番话正中诸英豪下怀,很快便有人相继道:“是啊,三柄王剑,素来只闻其名,特别是辰恨剑、风魂剑,近千年来,还从未有人见过,今日难得龙锁剑、辰恨剑两柄王剑皆已现世,苍上能否也亮出风魂剑,让我等开开眼界?”众人再移目看去,这次出言的是北首五位中的北狂鹰北老寨主。
“对呀,我们都想瞧瞧那人人梦寐以求皆想得到的王剑,究竟是否真如传言那般可比神兵利器,恳请苍上成全!”南面第二排上,闳、昌二城以北一带的第一大盐帮的少帮主金游公子也站出来附议道。
“请苍上成全!”
“请苍上让大家见识一下风魂剑的锋芒!”
“恳请苍上了却我等瞻仰王剑的心愿!”
“苍上,您便让我们瞧一眼那风魂剑吧。”
“……”
起先碍于妖帝苍上的威慑,众人有所顾虑,皆未敢言,后来响应之声越来越多了,很多人便也壮着胆跟风出声。一时间,场中老少英雄纷纷扬言请信苍曲亮出风魂剑。
信苍曲绯睫微垂,目光落在手中的红玉扇上,指尖轻缓的抚过扇沿,静静的听着来自四方的各种声音,始终未言半个字。
修雷的目光在信苍曲周围溜了一圈,可却连半只剑鞘的影子都不曾看到,随后也忍不住道:“哥哥,风魂剑在哪里呀?我去帮你取来?”
信苍曲也未理会修雷,依然自顾自的摆弄着那柄红玉扇。
“哥哥?”修雷以为是场中太吵了,信苍曲没有听清楚,便又唤了一声。
但在下一刻,信苍曲指尖划过之处,竟“噌”的一下,燃起了一团赤红的烈焰!
之后,所有人皆不由陡然一颤,瞬间止了声,目瞪口呆的望着信苍曲,无不惶恐万状,修雷也吓得一怔,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
“风魂剑若出,必见血方归。”
信苍曲慢悠悠的将那团烈焰抚灭,淡淡的清晰的吐出十个字,而火灭之后,那柄红玉扇竟依然完好如初。
她又抬眸扫一眼众人,“如此尔等可还要一睹其锋芒?”
被那双火红的妖瞳一扫,蒋双屿、北狂鹰等人顿时敛回了目光,不敢直视信苍曲。
必见血方回……那毒手黑蛟是如何死的众人都看到了,虽然不知妖帝苍上是怎样出手的,但这也是令人感到可怕的原因,妖帝苍上手段毒辣,武功高绝,势力强大,且妖性难测,天下间哪个敢得罪这位?!是以四方之众无敢应声者。且妖帝苍上乃说一不二之人,若真请他拿出风魂剑,那么他必会以血祭剑!
半晌过后,场上依然静寂无声。
信苍曲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笑吟吟的看向比武台上的两人,淡淡的道:“二位可以开始了。”
此刻众人才想起自己的初衷,分别将目光移向了昆吾迥诺和纪冲风。
“请。”台上的纪冲风手一抬,龙锁宝剑正指昆吾迥诺。
“请。”昆吾迥诺邪邪的勾了勾唇角,手腕一翻,剑锋亦直指纪冲风。
一灰一白,一个若神君傲世,一个若邪君魅世,那相对而立的两人剑指彼此,气势皆不输于对方,尚未出手,便已令场中的无数英雄摩拳擦掌、心潮起伏。
正在这时,忽听台下一人扬声道:“唉,慢着。”
众人看去,只见出声的正是西首五位中、阮明东身后的阮天聪。
阮天聪看看前后左右,一见四方无数目光皆射向了自己,心里不禁紧张起来了,双眼一眨一眨的,表情既尴尬又古怪。
阮明东见状忙疾声厉色的呵斥道:“聪儿,休得胡闹。”
“呃……那个……爹,我没有胡闹。”阮天聪嘴角一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然后先笑着对阮明东道了一句,目光才小心翼翼的转向台上,又清了清嗓子,“我说两位殿下,您二位皆武功高强,若动起手来,大战个三天三夜,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这论酒大会还办不办了?”
众人一听,此言的确有理,皆点头或捋须,表示赞同,同时也很欣赏这位阮公子的勇气可嘉。
阮明东亦觉得儿子没有说错话,便未再凶他。
坐在阮天聪一侧的苏九偏首看了看他,也没想到这个纨绔少爷竟有如此胆量,敢当着天下人的面,对那两位风云之人说出这一番话。
昆吾迥诺闻言笑了笑,冰眸落在手中锋锐无比的辰恨剑上,淡声开口道:“辰恨风魂皆以血凤为魂,既如此,这辰恨剑便也应见血方归。”
“那便见血方归好了。”纪冲风也只是轻淡的吐出一语。
然后,蓦然间,龙锁剑、辰恨剑齐动,剑势如龙似凤,狂啸九天,唳咤苍穹!
白影、灰影化为两道电光,亦随之闪动,霎时,似有长虹惊现,灰白交错,旌旗蔽空,穿云裂石!
最先,众人还可见那两柄宝剑分别直刺对方心口而去,但也仅是一眼,之后便已无法看清人影,只觉台上风云浩瀚,电光急闪,势若雷霆,变幻莫测。
那一刻,那般强悍的气势,翻飞缭绕的剑光,直教天上的太阳把头缩,着实太过炫目,一旋一转之间,更是晃得人眼花缭乱,纵然如此,四方诸人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台上,心头似有一团火涌动,额际早已布满汗珠。
不过,这二人过招,信苍曲自能看得清清楚楚,且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瞬间。
当那两柄宝剑的剑尖分别将要刺穿对方的胸口之际,两人身形极速向两侧一闪,便同时与对方手中之剑擦了过去,但皆未停歇,一剑擦过之后,身形再一转,下一剑又已交在一处。
“叮叮叮……”
宝剑相碰之声若霹雳雷鸣一般,激荡在整个广场上空。
信苍曲衔着一抹淡笑,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摇着红玉扇,绯瞳中映着比武台上的一切,砍、斩、划、刺、挥、织、敲、撞……更准确的说,那两人仿佛是在那双绯瞳中过招一般。
又过了许久,约莫已有一柱香的功夫,众人就见半空中猛地擦出一道火星,再看,终于看清了那两道人影,可此时,那两人也已分开了。
白影如雾,缓缓飘落。
灰影如风,轻轻刮落。
辰恨剑、龙锁剑剑尖指地,两人依然相对而立。
结束了?!
场中众人心头一松,终于仿佛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一口气,这样的比试实在太精彩了,虽然没看清两人的武功招式,可只是在台下感受着那般气场,便已令人整颗心忽上忽下的,既惊险又刺激!
只不过,心绪稍缓之后,众人又同生疑问:这两人究竟谁胜谁负?还是……谁也没能胜过谁?
可昆吾迥王不是说辰恨剑见血方归吗?为何看他们的样子皆毫无所伤、与最初无异?
昆吾迥诺冰眸微垂,看一眼手中之剑,在那锋快的剑刃上,一条几不可见的血丝一直漫延至剑尖,他勾了勾唇角,依是那般邪魅又淡然的道:“承让了。”
“承让。”纪冲风也回他一句,之后未再言语,也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过身去,脚下一点,便飞向了山腰处的小亭。
众人见后不由得更加诧异不解了,不是还未分出胜负吗?怎么就停下来了呢?说好的见血方归呢?但这些疑问终是无人解答的,看来只有等东书阁的消息了。
而这一场试剑之后,天下人是这样传的:昆吾迥王与纪灵冲王在比武台上以辰恨、风魂两大王剑对招,斗得天地变色,风起云涌,最终却未能分出胜负。
这个说法与东书阁给天下人的答案也颇为相近,关于此事,东蕖才子只在纪灵冲王的名下记上了这么两句:龙锁风云冲霄剑,傲世神君越九天。
遂此后,纪灵冲王亦被天下人称为神君殿下,与妖帝苍上、邪君迥王、仙君幻王并列为辛洲四君,又或三君一帝。
“纪灵冲王竟可与迥王殿下斗上百余招,且未落下风。”阮明东点头赞道,“难怪天下人皆道其文韬武略,样可称雄。”
“是啊,纪灵冲王果然名不虚传。”阮明浩也赞道。
“据老朽所知,这个世上,武功在殿下之上的,唯有华空大师,而此人竟可与殿下不相上下……”小亭中的华子康望着比武台上的昆吾迥诺道,“看来是老朽轻敌了。”
落于亭中的纪冲风刚好听到了这一语,目光扫一眼华子康,沉默了片刻,才低沉的开口道:“宣布吧。”
“好。”华子康点头应声,然后起身走向亭前。
纪冲风归座后,忽略了下方所有议论声,也没有再看华子康和万丈僧,将龙锁宝剑收入剑鞘,随后目光下移,看着手背上那条几不可见的血痕,回想起方才那可怕的一剑……不相上下嘛……见血方归,既已归剑,便是胜!
指尖轻轻抚过那条伤痕,缓缓抬首,合上双目……终是那人为上他为下!
只是……那人未出寒冰奇招,已如此强……看来更留他不得了!
华子康立于亭前扬声道:“本场试剑到此为止,昆吾迥王为最终获胜者,若无人登台挑战,便进行第二轮,通关夺令。”
场上之人皆知自己敌不过昆吾迥诺,此言自是无人敢接。
过了半晌,未等到回应之声,华子康又继续道:“既然无人再向迥王殿下挑战,第一轮至此为止。”
言罢他抬手一挥,候在亭外的万辗尘会意,立即从华生策手中领过锦帛,走至亭前,朗声宣读有资格通关夺令之人的名单,“苍曲、金蛇仙子,修雷,苏九……昆吾迥诺,晏龙笙,鱼八,廖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