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队伍跟亲人踩踏在鞭炮纸屑上发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没有跟来的人继续帮忙料理逝者的东西,或者焚烧掉,或者是深埋,总之送葬之后,丧家屋里基本都被整理得差不多了。
除了地上扫不起来的纸屑,就是丧事后最好一顿丧宴,亲朋好友来围坐起,好吃好喝之后各行其是。丧家不能送亲人,不能像平日里那样千叮咛忘万叮嘱的让人来玩什么的客套话。
作为殡葬师的我们,跟仪仗队这个时候拿起主家赏赐的红包滚蛋,滚得越远越好。
废话少说,我还在押棺呢!
买路钱纷纷扬扬洒落在沟边田边,八大金刚换肩,孝子跪倒一片。
张叔儿子手捧遗照,孙子孙女跟在其后,媳妇儿泪水盈盈,照顾这对儿女。送葬的亲朋好友面色沉重,路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们在追念张叔这个人平日里的好,在质疑他那么好的身体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当然只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跟李鬼的恩怨越来越深,爷爷、罗叔、张叔、还有许多受到李鬼邪术危害的无辜人士,这笔账都记住了。
下罗经意指下葬的意思。很多人不懂,这个要念:“精精灵灵,头截甲兵,左居南斗,右居七星,逆吾者死,顺吾者生,借光借光,你好我好大家好,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棺木下移,我口念:“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诸神咸见低头拜,恶煞逢之走不停。天灵灵,地灵灵,六甲六丁听吾号令,金童玉女首领天兵,何神不伏,何鬼不惊,钦吾符令扫除妖精,时到奉行,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
这就是所谓的迷信,迷进去了你就会信。
其实埋葬这个东西,有很多潜规则。比如埋葬时辰,得看主家条件允许,富裕的时间久点,除了鬼月这种特殊情况,其他都可以延长埋葬时辰。
还有刚才我念的这些,都必须是主家出手特别大方的才能做到,对于张叔我必须倾其余力的做好,所以免费帮他们家做这些。求的就是一个平安顺利,子孙能得到福佑。
张叔棺木顺利落墓,我手持朱砂笔,八大金刚环绕两旁,墓地边上余烟袅绕。我面色凝重,手臂一挥念:“天清,点地地灵。点人人长生,点主主有灵。点上添来一点红,代代儿孙状元郎,进呼!发呼!”
最后八大金刚离开,我一个人独坐在张叔的墓碑前,拿出准备好的酒,相关供品一一摆放在墓碑前。
“张叔小七能做的都做了,你后代子孙能不能籍此发达,那只能看后效,来,张叔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一口辛辣顺进喉咙,我抹了一把嘴,苦笑一下说:“张叔,你走了,小七以后跟谁说话去,跟谁商量事?”
忍不住鼻子酸酸的,眼泪水夺眶而出迷糊了眼。耳畔突然传来苍老的声音:“小七,别忘了还有小胖,秦简都可以的。”
“张叔?”
“振作起来,你有很多事要做。”
“好的张叔我答应你一定振作起来。”仰望天空,天没有了之前那么蓝,灰蒙蒙还起风了,风吹在植物上发出窸窣的响声。扑打在我身上,特凉爽,我该回去了。
手机关机被我冷淡闲置在包里,拿出来开机,第一眼就看见秦简来电,还有小米的短信,就是没有迟欣蓉的消息。
我离开张叔的墓地,在田边拔草的老女人,偷偷瞥我一眼,好像很怕我的样子急忙低下头继续拔草。
“喂!”电话打通,秦简的声音传来。
“秦简你终于浮面了。”
“麻七,你不地道,什么十里庙是神圣的地方?我看就是一残垣断壁鸟不拉屎的破地,别说这里有高僧,就是讨口子都不可能来,老鸹子倒是不少,呱呱的乱叫,你如是不信,要不来看看?”
我看了秦简拍摄回来的画面,手机屏幕上的确是残垣断壁,看来秦野跟高僧不愿意见秦简。
我叹口气说:“回来吧!”
十里庙我还是要去的,必须赶在七月十五之前去,把于丫丫净化了的灵体,找到她的骨骸送到十里庙后山去。
在电话里不好多说什么,我让秦简回来,是帮我协助查找一下秦野之前的身份资料。他曾经在神经病院待过,一定有蛛丝马迹让我查的。
还有一个就是迟骁的葬礼。
因为事多,那一晚上的风流韵事,暂且抛在脑后,我发现小米在忙于寻找迟欣蓉的时候,迟瑞强跟他妻子却跟没事人那样,对他们儿子的葬礼却热心得一点过了头。
有钱人所谓的低调,也是讲排场的。
我们是去殡仪馆接到已经进行由殡仪馆方面主持的最后告别仪式用一块红色绸布包好的高仿白玉骨灰盒,高仿汉白玉骨灰盒在鲜红色的绸布包装下,显得高贵大气,可惜了马上要埋葬在泥土里,成为不见天日的奢侈品。
在迟瑞强告诉我,定要在七月十五之前安葬儿子迟骁,让他入土为安,我就一直在暗自猜测,他会不会托关系把迟骁的遗体偷梁换柱换出来埋葬掉。
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迟瑞强玩真的,并没有把遗体偷梁换柱,而是烧成一捧灰正儿八经的埋葬掉。一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棺材,看是很厚实,披黑纱挂遗照,骨灰盒在我的照应下顺利的放在棺材里。
没有遗体就是一骨灰盒,也就没有什么尸变的可能,放好骨灰盒一切就绪准备出发。
由五辆车形成的送葬队伍出发,没有仪仗队,没有唢呐声,单凭车前那朵迎风抖动的大白花就能说明一切,车子徐徐驶离殡仪馆去到一座叫做黄连山的墓地。
迟瑞强说了,出殡仪馆,后面的事由我全权负责。纷纷扬扬洒落的买路钱,掉在地上车上,这条路上不用担心惹事,就大白天都没有什么人经过这里,车辆偶尔经过也开得很快,不愿意多停留一分钟的样子。
这样子沿途撒纸钱不是办法,苦了咱们辛勤工作的清洁工,所以在出了殡仪馆范围内的那条路,我制止了继续撒纸钱的举动,车子缓缓前行,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吹唢呐,车子前面的大白花也够招摇的。
迟骁的墓地早在半月前就选定在黄连山公墓,车子很顺利的前进,我的眼皮一扯一扯接连跳几下,心里不由得有点瘆得慌,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