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无因果,有的只是不甘的悔恨。——这便是奈何桥名字的由来。
沈晓婉不知道在这里看过多少人的爱恨纠葛,苦笑痴缠、痛苦纠葛、纷扰留恋、不甘悔恨,奈何桥就是让无论有多么不舍多么不愿意的人忘记过去而走的一段路程。
虽然很痛苦,但是这是转世的游魂必须经历的。
这个世界有太多苦痛,可是人们却可以遗忘,再遗忘过后,就又是一个简单无忧无虑的孩子。
其实,为了让人们走的时候更轻松一些,桥上桥下乃至河边的小路都种满了彼岸花。
这是和隔壁冥王学来的,效果不错,魂魄的秩序有了花香陪伴,少了那么一点不平,多了一丝怀念与忧伤。
沈晓婉从来便爱上了这份看起来鬼气森森的工作,因为按她来说希望看到人们得到真正的解脱。
不是复仇的快感,不是思想的禁锢,不是意识的开放,而是无论站在哪个土地,伸出什么环境,人们都是快乐的、平静的,没有悲伤,就那么与世隔绝的好好生存着。
可这份安静,沈晓婉也只在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中读过。
她很想让人们,乃至鬼魂也有一个安息之所,可以安心地度过一下个轮回,好好生活。
这大概是一个很简单也很大胆的工作,沈晓婉决定好好去实现。
所以,沈晓婉和附近的牛头马面好好打个招呼,便去巡视了。
说实话,这真的不容易。尤其是当你看到那漫山遍野根本看不到尽头的曼珠沙华,有时候自己都会疑惑自己身处什么样的环境。
变成男人对沈晓婉来说实在是太多让人难以启齿,即使到了现在也有些难以适应过来。
一想到自己用着男人的身体做了那么多事,沈晓婉就感觉自己的脸烫的不可思议。
可是,这是为了让那些鬼魂好好投胎有个好的人世,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沈晓婉在这附近不知道看了多少圈,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圈,看到没有鬼在附近哀嚎,她的心也很欢脱,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心里却一阵舒爽,感到无限的快乐和满足。
沈晓婉一直很想做一个自己都不会质疑自己的人,至少没人可以诋毁她的灵魂,因为她的思想是不可能被腐蚀的,它该是自由的,也是牢不可摧的。
可接下来的人不这么想,她也这么感觉到了。
在哀嚎声中飘过来的这位妇女,她的脸上遍布血迹,在大而无神的眼神下,是一排根本无法想到的狰狞面孔,她的头发半遮半掩着青灰的脸,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看不出什么本来样子。
每走一步,她便尖叫一声,那声音刺耳又脆弱,没听过一次,就像一把尖刀刺进了脑子里,刺进了耳朵了,头痛欲裂。
这便是厉鬼,心怀凄凄而又丧失了自己的怪物。
说实话,甚至不能说是鬼,因为即使是鬼也是有理智的,可是她 更像是一个由怨念集起的脏东西,它已经丧失了身为人类时应有的一切思维,现在唯一支持着她生存的,却是恨。
对一个男人的恨意,对自己丈夫的恨意。她的恨太深太深,她的命运也太过苦涩,在没有了身体的维持下,一连串的情绪已经足足把她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怪物。
所以,此刻站在沈晓婉身前的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一个怨灵加厉鬼。
“咧……给我!快把你的灵魂给我,我很饿,我真的很饿。”
她的身形突然变大八米高,长约两尺的指甲犹如钢刃,她的头就这么转了下来,和脖子连着又掉下来,她用手把脖子放回原位,脑袋低下来,疯狂挥舞的头发像蛇一样扭曲,缠住了沈晓婉的脖子。
她的口诞顺着嘴角唰唰流下来,糊了沈晓婉一头,黏黏的像是胶水。
“快给我,只有变得更强,我才能报仇!”
沈晓婉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丧失自己的怨灵。
沈晓婉后退一步,她立刻紧紧跟着缠了上来,沈晓婉的脖子被纠缠的青紫,但是沈晓婉的手却没有乱,变手为拳,对着她的眼睛就是一拳,趁着她吃痛的时候,拽住她的头发把她从高处摔倒地下,她的脑袋顷刻之间就断了,咕噜咕噜地滚着滚着,跑到了一边。
沈晓婉趁势一脚揣在她的心窝上,捂住她的肚子,轻轻摸摸了,是个男胎。
这鬼怪本身还是有一丝理智的,所以才能到奈何桥来。
只是她腹中的孩子还没有出生便见不到人世,怨气太大。而这位母亲被孩子的情绪一激,就又想起了过去的种种,这才有了变故。
沈晓婉伸手抚摸着那个肚中的孩子,“你可还要打吗?”
那小东西似乎也是静了那么一刹那,接着亲昵地蹭了蹭沈晓婉,“不打了大姐姐,姐姐你可不可以陪陪我,这里只有我和妈妈,我们好孤单。”
沈晓婉捡起了那个头,那女人的眼睛直直望着沈晓婉也不说话,她的身体在没有脑袋的控制下竟然弯了下来跪在地上,沈晓婉顺着身形把它放到了脖子上,伸手拂过那道伤痕,裂缝便消失了。
沈晓婉又把手按在那个女人的头上,轻轻念着《清心咒》和《往生咒》,不多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寻常打扮的已婚妇女,女人的神色淡淡的,放佛没有什么能够再让她注意,见沈晓婉看她,她便转过身对沈晓婉笑了下。
她肚子里的孩子哈哈哈地笑着,就像是一个1岁多的小宝宝。
虽然,当时的处境很是诡异,但是孩子的母亲却被孩子的笑声传染了。她的眼睛有了母亲的慈爱。
“多谢姑娘了,不然我不知还要变成什么样子。都怪那负心人太过可恨,不然我们娘俩无论如何也沦落不到如今的处地,到死连个鬼都算不上。”
她说道竟然呜咽着哭了起来,鬼的哭声是很渗人的,因为你的骨头都会跟着冷。
沈晓婉不想看她继续哭下去,索性陪着她聊了起来。
在沈晓婉帮她打理头发的时候,故事的大致沈晓婉也清楚了不少。
原来,她是一个本科大学生,随着公司发展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加上方言,她很快从原来的职业高企变的人人背后暗说不是,正是这个时候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也就是负心汉——李强。
李强是个本地人,虽然人看起来不帅也没有什么特长,但是胜在人缘好,再加上他能言会道,最会哄女孩子开心,所以他们就这么认识了。
李强虽然不是那种一看上就很帅的人,但好在踏实稳重,每天都会兢兢业业的上班,也不会和办公室的女人有什么暧昧关系,最关键是他是个有房的人。
在这个年纪就有房,而是是全付款,于是她便心动了。
交往了那么一阵子,双方父母那关也过了,两个人就成了夫妻。
开始的好在结婚后所剩无几,每天丈夫就是指使她干活,连袜子都懒得洗。
整日的生活就是3点一线,在丈夫面前活得像个佣人。
后来婆婆也来了婆婆是个乡下女人,老观念很重,总是认为儿媳妇就是用来欺负的,每天不仅要上班工作,回家还要伺候婆婆丈夫,日子久了,婆婆似乎习惯了欺负她,总是变着法的说着那不好、这不好,如果丈夫给她买了一件衣服,婆婆立马不依不饶地表示自己也要一件,还要比自己的好,比自己的贵。而且自己也不能买什么贵重衣服,不能花钱买什么化妆品,每个月只有300元花在这上面,多出一点,婆婆和丈夫就骂她败家。
日子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日子过得还有个什么劲儿。
可是,一想到离婚,又想着还是忍忍吧。毕竟,再找一个也很麻烦,又怕找到的另一个人比这个还不如,最关键的是,还是邻里之间的风言风语,若是真离了婚,他丈夫肯定会把所有的钱都拿走,就算不是全部,本着丈夫的狡猾和刁钻,剩下的也不会有多少。
而且……对于男人而言,老一点还有人要,女人就不是这样了。
离过婚的女人就像超市处理的大白菜,不仅廉价而且任人挑选。
可是,没想着他居然在外有了野女人。她想着想着就恼羞成怒。
她跟他闹过,哭过,也争执过,求绕过。
当她发现自己有那个男人的孩子的时候还妄想可以挽留住他,可是那男人在得知后,却到处散播她在外偷情,还一口否认他们的孩子。
后来孩子也在小三和那个男人的使坏下,在自己腹中陪着自己死掉了。
“我实在是太恨!我恨那男人为什么对我母子如此狠心,我恨那女人实在太过阴险对我使出这种手段,我恨我婆婆对此一清二楚却如示无睹冷心冷肺,我对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年,我的青春都埋葬了那里,为什么如今我却是这个下场,我不服!我不服!”
“我会忙你处理好所有的一切,等一切结束后,你就去好好投胎吧!”
女人的神情像是凝重又像是放松,最后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摸着肚子背着沈晓婉看着奈何桥上来往的鬼魂呆呆的望着。
在她的眼中早没有了往日的褶褶生辉,那双眼睛一眼望去就是数不尽的悲伤、仇恨,那个年轻的,对家庭无怨无悔付出的,对家里人当牛做马的妻子……此刻不过也只是个无人愿意理解,甚至连沈晓婉也不愿意多看一眼的鬼魂。
沈晓婉不愿意看她不是因为她又丑又渗人,而是因为她是一个被伤害过的女人,而被伤害过的人总是有太多的委屈和心酸。所以沈晓婉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人被伤害,但是现实中她又不得不去送那女人转世,沈晓婉的内心就像是被坠了一个大秤砣,又硬又冷,她还得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