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保持短暂的清醒,只是手脚被束缚着动弹不得,她疲倦的轻轻叹气。
极轻的一声叹息也惊醒了浅眠的褚江辞。
他惊醒,对上黑夜中那一双幽幽明眸,沙哑着声询问,“醒了?”
“嗯”
她自然是记得的。
先前发生了什么,她也都记得。
迷迷糊糊间也隐约记着她是怎么被带出小岛送进医院的,也记得自己发狂伤人的事。
她问,“我弄伤你了吗?”
夜里看不清,她只能看到男人大概的轮廓辨认他的位置。
“没有”褚江辞问她,“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她没说话。
褚江辞以为她是被绑着手脚难受,伸手去帮她解绑的时候被她给制止了。
“别解开了,万一我再那样,会伤害到别人的”她低低的说,语气平淡。
褚江辞脊背一僵。
略迟疑了一瞬,他还是选择了帮她解开手脚上的束缚。
直到将她脚上的布条也给解开以后,他才说,“我会一直守着你。”
她手麻了。
被绑了很久维持着一个姿势,全身血液循环凝滞,连收回手的动作都变得迟缓,“你是在可怜我吗?”
“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看起来很像是容易同情心泛滥的?”
“不像。”她很诚实的回答。
因为不像,所以才更疑惑。
她想了很久,“其实你和医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她只是很累所以醒不来也睁不开眼睛,他们说的话,她大致也听到了点。
褚江辞僵着身,她却还有心思笑,“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感觉,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这还得感谢黎权,是黎权在追问她的药物时,让她有了个警醒。
从岑川绕到香港,又瞒着厉靳南偷偷的从香港出国的原因也是这个。
只不过她还没有拿到药物的检验报告就横生许多枝节,她也就将这事给搁浅了。
应当说她是不愿意去相信算计她的人会是自己的亲人吧!
那些药是经过厉靳南之手交给她的,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那些药是有问题的?
她不想将厉靳南想的那么恶劣,她认为是药物成分本身就存在着某些问题,是医生开的药有问题……
到现在,她依然不想去猜忌厉靳南。
她走神着,褚江辞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温暖,“别担心,我相信你可以戒掉。”
她服用了几个月将近半年的时间,有了瘾但瘾应该还没那么深,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只要忍耐过最初的这段时间,他相信她可以慢慢恢复的,到时候,哪怕要背井离乡倾家荡产,他也会陪着她去调养身体。
“你这么相信我啊?”她弯唇笑了笑,夜里辨不清神色,“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呢……”
褚江辞欲开口,那言语却梗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来。
现在的他不能要求她为了谁而努力着撑下去,也不能要求她一定要相信她自己。
也许是前半生活的太自我肆意,现在他变得唯唯诺诺瞻前顾后,在她身上,他已经品尝到了够多的挫败和无力。
那让他觉得自己很窝囊,什么都做不了。
人是那么奇怪又矛盾的生物,看不顺眼时,她的呼吸都是一种错误。
刻入心上后,她一皱眉一垂眸都让他感觉揪心。
安静的深夜,幽静的病房。
房内清寒,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儿萦绕在整个房间。
她突然间发笑,“你将东西、藏起来是不想让我看见,还是故意让我看见呢?”
她停顿了下,复又说,“你是故意的吧?如果是有心,你不会放的那么随意,应当说你也没有料想到那信里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吧?”
“怕吗?”褚江辞问她。
“怕啊”她叹气,“被灌输了那么久的思想其实都是错误的,我不是他的女儿,我不是厉时念,我怕的是找不到自己是谁。”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也有深深的茫然。
记忆就算被打乱的碎片拼图,缺了一块最重要的碎片就怎么也拼合不好。
她的记忆是空白的,唯一让她心慰的身份却是假的。
她是养女吗?那她的亲生父母在哪儿?
褚江辞心思复杂,“你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吗?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她摇头。
“刚开始会这么想,现在没有那么重的求知欲,我觉得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厉振廷说过不管她未来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也永远是他的女儿。
她真的…不想去知道自己的过去,也不想去找回所谓的亲生父母。
褚江辞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为什么不想?你不是觉得不知道自己是谁而感到很害怕吗?”
“害怕是短暂的,痛苦却是长存的,谁能保证我的亲生父母不会带给我更大的打击呢?而且……”她眼底沉静如深潭,“我感觉我的过去好像很悲伤呢……那么难过的记忆我为什么还要找回来?当个空白的人比早就被判了死刑的人要洒脱啊……”
话音一 落,褚江辞的手便伸到了她发顶,轻轻拨弄着她的头发,“你能这么想就好。”
他的想法和她是一致的,他知道她是以为自己只不是厉振廷的亲生女儿,但她依然是那个被厉振廷抚养长大的厉时念。
他不想戳破这层窗户纸。
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苏乔安这个名字带给她的磨难多过快乐,既然命运已经为他们各自做出了最好的选择,那他会认命。
她没那么排斥褚江辞了。
从看了信以后,她的心境也就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难得在她清醒状态下,两人还能保持着安静平和的相处。
短暂的交流以后,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她的情况就是这样,偶尔清醒偶尔会失去理智,为了防止她伤害自己,他只能将她的手脚绑起来。
医生早和他说过她颅内压增高不是个好的迹象,可能会出现更多的状况。
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她呕吐的很严重,全身抽搐就和癫痫一样。
他不能去按压她的手脚,就只能干等着医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