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不了你以任何形式离开我,是你将我变成了胆小鬼,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了,你必须要对我负责。”褚江辞这么说。
她愣住很久。
不是假的。
是发自真心的言语。
她看到了他的认真,也看到了他的真诚。
他在害怕她会离开。
那种眷恋是她没有从他身上看到过的。
原来……
他竟隐藏的这般好吗?他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看出来褚江辞对她会有深、入骨髓的眷念。
褚江辞对她很好。
这段时间的相处,几乎让她快忘记了过去,让她开始产生错觉,误以为过去的那个男人也许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人。
尽管他很好,可是她也没有感觉出来他对自己有多么的依恋。
反而是她自己……
她对褚江辞的依赖一天强过一天,那种依赖反而让她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他肯这么坦诚自己的懦弱已经很不容易了,至少换作以前,她真的不会预想到还有这么一天会到来。
苏乔安轻轻抱住了他说,“嗯,我会负责。”
陷得越深,才会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才会变成胆小鬼。
她总觉得自己没安全感,没想过他也会和自己一样。
她终于肯正视过去,肯去面对她最想逃避的那段如噩梦般的回忆。
当苏乔安主动提起了孩子的事,褚江辞想过要遮掩。
可是她坚持要去,褚江辞拿她没辙。
那个已经成型的孩子被他们褚家要了回来,好好的安葬到了陵园。
那时苏乔安还躺在床上不能动,而他这个当父亲的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都没能送孩子最后一程。
是褚世雄一手安排,将那个孩子的尸首火化了。
他没有去过陵园,不是他冷情冷性不在意,而是他不敢去面对。
不管当时的他们有多少借口,也不管他和苏乔安之间存在着多少的误会和深仇大恨。
对于那个孩子,他终究是属于不称职的父亲。
当他带着苏乔安踏进安葬孩子的那个地方,他整个人就变得很僵硬,思维混乱,反应迟钝,四肢僵硬到连牵手都变得极为勉强。
褚应麒。
这个名字是褚世雄给孩子取的名字。
小小的墓碑上连照片都没有,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名字。
苏乔安以为她会哭,会奔溃。
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真的到了这里,她比她想象中的要坚强,反而是褚江辞,他从进了陵园开始,脸色就很不好看。
如果说当时的褚江辞真的是爱那个孩子的话,那么这三年来,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褚江辞应该都是活在自责的深渊中,他的内疚只会比她更多,不会比她少。
他的日子不好过,连带着提到孩子的话题,他都会变得很敏、感,很勉强。
苏乔安凝着墓碑,褚应麒。
麒麒……
她的麒麒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家庭,应该是很美满的一家,他的到来会让那家人陷入到无尽的喜悦中。
也好,总比跟着她好。
对不起,那么晚才来看你,对不起,没能好好的保护你……
苏乔安深吸了口气,无声的和他道歉。
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时,她握住了身旁男人紧攥着的手,“麒麒说他不怪你,我也不怪你,因为我知道如果你看到了电话的话,不会不来的。”
见到了他对孩子的用心程度不比她少,她才敢确认,如果褚江辞接到了电话,他不会不来的,不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闻不问。
他是喜欢麒麒的,也是想要看着麒麒来到这个世界的。
收获了那么多人喜爱的麒麒,肯定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家庭。
“其实失去麒麒后,我觉得人生好像没有了意义,我不想活下去了,活着那么辛苦,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为了什么坚持下去。”苏乔安还是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起了那段曾令她痛不欲生的过去。
她每天躺在病床上,睁开眼是一片白,闭上眼就是无止尽的黑暗。
她什么都听得见,听得到别人说话,听得到别人安慰,也听得到她并不想要去了解的。
不想开口,不想搭理任何人。
她找不到开口的理由,也找不到该说的话题。
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是该痛哭流涕还是该强装着微笑告诉他们,我没事。
不……
她做不到。
无论是前者后者,她都做不到。
痛到极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连说句话都变成了不可完成的任务。
“我以为活不下去了,已经到生命尽头了,可是……我还是活下来了不是吗?我以为我撑不过来,可是我还是活过来了,也走出来了,想到还会觉得难过,却不会再跟过去一样,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一并丧失。”她认为的无法愈合的伤痛却在时间流逝中变成了一道血痂。
疤痕很丑陋,但……已经不会那么痛了。
说起来,她还应该感谢冯曼丽的。
要不是冯曼丽到医院来闹,她或许还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她恨他们,恨他们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还要撒盐。
也恨褚江辞,冷血到连孩子都不要。
那种憎恨,让她活下来了。
“我不瞒着你,刚开始,我是真的恨你,也想报复你,我甚至想过要和你同归于尽,可是后来……”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旋即,她满不在意的笑了下,“我清醒了,很清醒的看到了我们三人的过去被完整的编织成了故事,我才顿时醒悟,你没错,错的人是我自己。”
是她选择听从褚世雄的安排,甘愿充当别人手中摆控的棋子,拆散了他们。
婚姻也好,孩子也好,原本就是她一厢情愿,她有什么好去责备别人的。
那个时候她才幡然醒悟,这才选择了将不属于她的东西还给褚江辞,选择了离开,选择了将他的世界还给他。
“我很庆幸,我没有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否则……麒麒会对有我这样的妈妈感到很失望的。”她庆幸在人生的岔路口,她终于走对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