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考虑到凰锦黎现在怀有身孕,慕容澐便用轻功带着凰锦黎去了摄政王府。
他的速度太快,残影还没有从东宫门口消失,人就已经站在了摄政王府的屋顶上。
凰锦黎的脚落在青色的瓦上面的时候,整个人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面色一片阴沉复杂。
脚下,是密密麻麻的毒虫的尸体,黑色的毒血染红了地面,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毒虫,大大小小起码上万只了,墨九卿用这么多毒物来对付容子歌,好大的手笔。”慕容澐皱眉,显然有些不悦。
不是因为墨九卿对付容子歌,而是因为,这手段……
尤其是,容子歌和他毫无过节。
他慕容澐虽然出手狠辣杀人无数,但是,不招惹他的人他也是不会去动的,更别说,是这种手段。
并不是他讨厌蛊术,而是,时间地点人物什么全都出了问题。
汇集在一起,墨九卿的形象正在崩塌。
凰锦黎一言不发,只是这样站在屋顶上,仿佛要变成雕塑一样。
玉嵘只是说墨九卿用蛊术对付容子歌,她以为最多就是几十只蛊虫什么的。
没想到却是这种场面。
有一句话容子歌说对了,凰锦黎认为墨九卿是个坦坦荡荡的英雄,以为他可以肩负起炎凰江山,可这一刻……
她的信念也开始崩塌。
一个帝王,基本的冷静和手段,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直过去半个时辰,凰锦黎个慕容澐两人,才出现在墨九卿的书房门口。
隔着一道门,看到坐在里面的墨九卿时,凰锦黎想到了昨天钟立给她汇报的事情。
当墨九卿将文考交给钟志,自己参加考试的时候,凰锦黎对他的赞赏又多了几分。
这是帝王应该有的气度。
可现在,堂堂炎凰摄政王,竟然为了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做出这样的事情。
叫她情何以堪?
凰锦黎久久都回不过神来,也说不上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那一份辜负来的如此彻底,让上次她在酒楼上对他说的话,付出的所有情义和期待,都变成了一种讽刺。
还有一种奇怪的失落充斥心间。
因为,她已经做好准备将炎凰交给墨九卿。
她的离开迫在眉睫,很快,墨九卿就会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让所有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凰锦黎不知道自己怎样将这个国家托付给他,也不知道此事应该安慰他,鼓励他振作起来,还是应该让他就这样颓废下去。
鼓励他,她感觉心累。
有些东西,一旦有了一点点瑕疵就万劫不复。
让他这样颓废下去,她的心里就憋闷的慌。
足足一个时辰,凰锦黎就那样悄无声息的看着墨九卿,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一言半语。
而墨九卿也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甚至都没有发现凰锦黎的到来。
直到东方咫端着晚饭过来这才发出一声惊呼,“太……太子殿下!”
“拜见太子殿下!”东方咫手上的盘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迅速的跪了下去。
凰锦黎没有理会他,目光始终落在墨九卿的身上。
墨九卿被惊醒了,他缓缓地抬起了头,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凰锦黎。
遍地的残肢断体和血色当中,她面如寒雪,目光冷的有些吓人,却又不是那种生气的时候的寒芒,反而像是阴沉沉的天空,令人喘不过气来。
慕容澐就站在她的身边,清雅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安静的陪伴着。
墨九卿呆呆的看着她,不知为何,这一刻他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再也不让她看到。
任何一个男人,都希望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是光鲜骄傲的,是无所不能的英雄。
可现在的他……
他什么都不是。
他比不上慕容澐,也比不上容子歌。
他甚至有种感觉,只要有容子歌和慕容澐在,炎凰并不需要他墨九卿。
他是一柄刀,可以成为她手上的武器,但是伤人的同时,也会伤及无辜,因为这把刀没有魂,会横冲直撞,像是今天这样。
而容子歌和墨容云不同,他们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剑阵。
和他们相比,他是残缺的。
对于治理这个国家,他虽然已经在拼命的学习了,但是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的。
文考他没有能进前三,只是排在第十一位。
这还是在他作为最初的主考官,知道题目,提前苦思冥想整整两天之后的成果。
所以,他比想象中的败的彻底。
他骁勇善战,但是,他不会御人之术,以至于自己身边的那些人都骄纵无度,到了最后,甚至倒戈相向,如今站在了风峦那一边。
而风峦那边的事情,他也无能为力,因为,风峦勾搭上了修行界的人。
他只是世俗界一个普通的将军。
墨九卿的信念正在全面崩塌。
他在看了凰锦黎好一阵子之后,深深地,深深地垂下了头。
“请太子殿下赐死。”那是他唯一的几个字,仿佛生无可恋,透着绝无仅有的绝望气息。
这是墨九卿在凰锦黎买七年说过的声音最小的一句话。
但是,这句话的杀伤力却超越了任何一个时候。
凰锦黎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钝刀狠狠地捅了两下。
她的唇抿着成冷硬的一线,瞳孔微微缩了缩,依旧死死地盯着墨九卿。
对面的墙壁上,她送给墨九卿的那副字画还挂着。
说起来,这阵子墨九卿的诚意她也看到了,他学乖了很多。
也正因为这样,凰锦黎对他的希望也比之前强烈。
只是没想到……
许久之后,凰锦黎才缓过劲儿来,沉沉的对东方咫道,“送你家王爷取寒冰洞,要么死在那里,要么,自己出来见我!”
凰锦黎的声音,仿佛沉闷的雷,从东方咫心中压过,东方咫颤抖着祈求,“殿下,属下不知寒冰洞在何处……殿下,属下愿意替王爷受过。”
“你?他的罪,你承担的起吗!”凰锦黎瞄了一眼东方咫。
如果只是对容子歌出手,东方咫爱怎么样怎么样,甚至,她都不会把墨九卿如何。
可东方咫不知道,墨九卿的罪,不是因为动了容子歌,因为他根本就动不了。
他的罪,在于毁了他自己。
一个人绝对的低谷,一个男人绝对的失败,一个强者的重创,只有他自己才能赦免。
如果他能熬过去,从寒冰洞出来之后,他将会发生质的蜕变。
如果他不能,那……凰锦黎也无能为力。
“寒冰洞在雪晟谷,会有人来带走他。你若愿意跟着,就去吧。”凰锦黎丢下一句话,和慕容澐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摄政王府。
空气中,只有她那句话留下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