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过弹指一瞬间,谁又是谁的罪,于何人赎?
寒风袭来,空旷阴暗的大殿两侧层层叠叠的轻盈的白色纱帐飘起,殿内无一点灯光。月光从打开的窗户倾泻而下,在少女伫立的身影上轻轻覆上一层薄纱,少女穿着一身黑衣,没有什么花样但从那隐隐流转的光华来看必定不是凡品,如瀑的一头柔顺的长长的青丝流泻而下,只见少女双手按在窗台上,用力到指尖泛白,嘴唇也紧紧的抿着,本就白皙的小脸更显苍白,想必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吧,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抚平她蹙起的眉,令人惊异的是少女大半个脸庞都被一条四指宽的蒙眼的黑纱遮住了,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吱呀。”厚重的殿门被来人轻轻推开,来人一身青色衣衫,从身形看是个女子,长发被一根青色丝带在脑后高高绑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两条眉毛细而长,斜入眉梢,一双盈盈的凤眼暗含凛冽的寒光,秀气的鼻子,嘴唇小而薄,嘴角似微微翘起,整张脸看起来漂亮而英气,腰间挂着一根圈起来的黑色鞭子,慢慢行到少女身后三米处,恭敬地单膝跪地,头微微垂下,轻声说到:“少主,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即刻便能下山。”少女松开紧握的手掌,转过身来,衣摆轻轻转了个圈,少女双手背于身后,脊背直直的,隐隐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威压,被覆着的双眼看向女子,也不说话,两人相顾无言,时间缓缓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女轻启樱唇,声音虽然清冷却不容置疑道:“即刻启程。”窗外的柳树摇曳,长长的枝条似在做无用的挽留。
寒幽殿。
一女子背对着大门,虔诚地跪在殿内的一尊佛像前,佛像庄严,隐隐有金光流转,前面燃着檀香,檀香袅袅,女子的面容看不真切,女子口中喃喃念叨:“不取痛想行识。不从色见慧。不内色见慧。不外色见慧。不内外色见慧。不以异色见慧。于痛想行如上说不从识。不以内外异识见慧……”女子一身黑衣,长长的黑发挽了个普通的发髻,手腕一串佛珠,身旁燃着一盏灯,发出幽幽的绿光,正是佛家宝物“琉璃盏”,殿内有一张桌子,上面一卷一卷的佛经,上有文房四宝,摊开的一张纸上抄写的佛经墨迹未干,似是察觉到什么,两行清泪流下,“你说你双手沾满血腥,手下亡魂无数,若真有地狱怕是十八层都不够。如今,你也要……你还是不肯原谅,若真如此,我愿长伴青灯古佛,你的罪,就让我来赎。”
翌日,暖洋洋的春风照在小路上,两旁开满了姹紫嫣红的野花,清风一缕缕的吹来,吹动纳兰初的长发,长发微微飘起,纳兰初依然穿着那身黑衣,只是腰间别着一支青翠的笛子,右手执着一根青竹杖,在前方笃笃的敲着探路,这唯二的两处翠色给显得沉静甚至是死气沉沉的纳兰初增添了几许生气,眼睛上依然覆着那宽宽的黑纱,遮住了大半个脸,身旁青衣微微落后纳兰初半步,亦步亦趋的跟随着,青衣,青衣,她的衣服就跟她的名字一样,一身青衣,只是现在青衣带上了一面水蓝色的面纱,两人都无什么装饰,气质却是那么脱俗,一看就非凡人。两人不快不慢的走着,略微凹凸不平的小路两人却走得很稳。
忽然,前方一阵破风声传来,在这荒无人烟的小路上显得格外清晰,卷起的风直直地朝着两人刮来,来者不善!纳兰初和青衣都皱起了眉,望着前方,青衣右手已经放在了鞭子上,左手也藏在了袖子中,向前疾走一步微微挡在纳兰初身前,纳兰初也没有继续用青竹杖探路,紧了紧手中的青竹杖,面容虽然依旧看不清,但是也散发出一股凛冽的寒意和隐隐的杀气。
眨眼间一个穿着紧身的破烂的衣衫,长得还算俊美却怎么看都有些猥琐的男子来到两人面前,看也不看的直接两掌拍过去,带起一阵凛冽的掌风,青衣脸上浮起冰冷的杀意,抬起双手,带着六成功力接住那两掌,“砰——”一声响后,青衣站立原地,收起双手,垂于身侧,退后一步默默站在纳兰初身后,反观那男子,直直退后许多,双脚在地上划出笔直的两条平行线,口中鲜血源源不断流下,身体不可思议的软软瘫在地上,双眼直直的睁着,一脸的不可置信,死不瞑目。
一身着藏蓝色衣衫的俊逸男子悠然行至纳兰初面前,黑发用一白玉冠束起,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双薄唇微微翘起,面如冠玉,尤其是那双眼,是沉沉的黑,轻易便能摄去人的魂,令人不知不觉中沦陷其中,所谓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便是如此了。白皙骨节分明的宽厚手掌向纳兰初拱了拱拳,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声音传来:“在下林宣,多谢两位姑娘帮在下击杀歹人,”用手指指了指死去的人,“那是江湖上作恶多端的吴余,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凭借一身一等一的轻功作恶多端,祸害了不知多少尚在闺阁的小姐们,今日总算是将他击杀,多谢两位姑娘。”声音波澜不惊,即使看见纳兰初覆在眼上的黑纱和青竹杖。
说着便朝纳兰初抱了抱拳,纳兰初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即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也是这小贼先出手欲伤我二人,当不得少侠的谢意。”林宣何等人物,纳兰初的那点小动作他自然看见了,再看见吴余的死状,全身骨头尽碎,筋脉俱断,心下了然于胸,微勾了勾嘴角,“相见即使有缘,敢问姑娘芳名?”纳兰初皱了皱眉,“纳兰初。”林宣心下微微一惊,纳兰?表面却仍是不动神色,“真是好名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一旁的青衣却低下了头,看不清神色。纳兰复开口道:”我二人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说罢朝林宣微微颔首便绕过林宣向前走过,青竹杖笃笃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下一下似是敲在林宣的心上。
林宣转过身,望着纳兰初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纳兰初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黑漆漆的影子似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身旁青衣依然紧紧守在纳兰初身旁,一步一步紧紧跟随,林宣的眼中风云莫测,眉头微皱,对青衣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他肯定是没有见过她的,还有那个纳兰初,纳兰?这个姓,不常见啊,莫非她与纳兰宿……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皱得死紧,但是下一瞬他又恢复了平静与淡然,他又是那个人人熟悉的林公子了,再次看了眼纳兰初离去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树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林宣转过头,毫不留念的踏着轻功远去。落叶缓缓地从树枝上落下却在半空中被风卷起,在风中无力的挣扎,最终,残破的叶子落下,一切,早已注定,终有一天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