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知道鲁直阁一直在教授太子读书,教书育人乃是为一国储君,可知身上担子极重,敬佩!”
“太子今天很早就到了,你进去吧。”鲁宗道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想张嘴说点什么,可是叹了口气就摇了摇头。
韩清作揖恭送鲁宗道,然后就进了资善堂。
这是他头一次进太子读书的地方,所以刚一进来就四处大量,看看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孩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生活。
“师傅!”太子看到韩请进来,就起身施礼。
“师傅”是在这个时期是对老师的通称。“师傅”一词原本是太师、太傅、少师、少傅等官职的合称,因为这些职位负责教***,所以师傅也成为老师的代称。在春秋时期的《谷梁传·昭公十九年》有记载:“羁贯成童,不就师傅,父之罪也。”
“太子莫要行礼,应该是我向你行礼。”韩清急忙上前虚扶着说道。
太子笑了笑说道:“爹爹经常告诉我,在哪里都不能忘了礼数。”
“太子,臣比你大不了几岁,以后你别再叫我师傅了,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字。”
“师傅要教授我算学,既然以技授人,就是为人之师,我岂能称呼师傅的字,这要是被爹爹等人听见,恐怕少不了责罚。”
“那...好吧。”韩清说完就四处打量着学堂里面的装饰装潢。除了书柜之外就是课桌,不过在这个时期没有“桌”这个称呼,也只能说是案几了。
“师傅是第一次来资善堂,看着是不是有些熟悉?”太子笑道。
“哦? 此话怎讲?”
“这资善堂是师傅资助营造,而且师傅只是收了一文钱的。”
“能让太子有个身心愉悦的地方读书,这点资助是臣应该做的。”
“师傅你看那窗子上的琉璃,因为透亮,所以每日里省却诸多的蜡烛。”太子指了指窗户上的玻璃说道。
“刘师傅和姚师傅前来督造过,他们对这里应该比较熟吧?”
“刘姓师傅?姚姓师傅?”太子有些迷惑。
“哦哦,臣讲错了,是刘待诏和姚待诏。”
在这个时期,称呼手工艺人并不是师傅,而是称之为“待诏”。“又一清”铺子里的刘师傅和姚师傅因为也捏造过琉璃人物等手工制品,所以被人们唤作刘待诏或者姚待诏。(注①)“营造这资善堂时候,我没有来过,是周家哥哥来督造的。”
韩清点了点头,然后就很随意的坐在一张桌子上问道:“你的算学现在是个什么程度?”
太子看到韩清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坐在案几之上,十分的惊讶。因为他的老师们从来都是很威严的样子,有板有眼的对他传授学识,可是今天韩清的这个举动颠覆了他对师傅的认知,他震惊之余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韩清说道:“师傅...可以...考校一番。”
韩清想了想就问道:“今有田广一里,从一里。问为田几何?”
太子略做思考之后答道:“三顷七十五亩。”
“有田四分之三,减其三分之一。问馀几何?”
太子找了纸笔略作计算然后答道:“十二分之五。”
“今有圭田广十二步,正从二十一步。问为田几何?”
太子仍旧是用了纸笔计算,然后回答:“一百二十六步。”
“一百二十五乘七十二,得数是多少?”
太子低下头打算继续做计算,韩清阻止道:“不要用纸笔,用心算。”
“啊?”太子有些惊讶,挠了挠头说道:“这用心算可算不出来的。”
“太子你可是会背‘九九歌’?”
“会背。”太子说完就自顾自的背诵道:“一一如一,一二如二...”
这个时期的乘法口诀被称作也叫“九九歌”。乘法口诀在我国很早就已产生,远在春秋战国时代,九九歌就已经广泛地被人们利用着,从汉朝“竹木简”以及敦煌发现的古“九九术残木简”上都是从“九九八十一”开始的,在公元五到十世纪间,“九九”口诀扩充到“一一如一”。大约在宋朝时期,九九歌的顺序才变成和现代用的一样,即从“一一如一”起到“九九八十一”止。而且这个时期说的得数是用“如”。
韩清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然后正视着太子道:“十五乘十五如二百二十五,十九乘十九如三百六十一。这些极简单的两两相乘,我能从十一背诵到三十三。”
太子放下纸笔,看着韩清,等他继续往下讲。
“有些数你要记住几个特点,比如二十五乘四如一百,一百二十五乘八如一千,这都是做算学最起码的认知。”
太子默默记住了韩清所讲,亲自在用纸笔做了几个计算,然后点了点头。
“既然一百二十五乘八如一千,那么我刚才所说的一百二十五乘七十二如几?”
太子放下纸笔开始了苦想。
“把你刚才背诵的九九歌结合起来,想一下这算题该如何解。”韩清提示道。
太子现在毕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还没有那么强的逻辑思维,所以虽然得到了提示,但是仍旧一脸茫然。
“七十二在九九歌里是什么数与什么数相乘?”
“八九七十二。”太子回答。
“那一百二十五乘七十二,就可以看作是一百二十五乘八再乘九,刚才我说一百二十五乘八如一千,那么这一千乘九呢?”
“九千!”
“很好!”韩清笑道:“太子天赋异禀,一点就透,很不错。”
“这是师傅点拨提醒的好。”太子谦虚道。
“一百二十五乘四十八如多少?”韩清继续问道。
经过前面的提醒与训练,太子这次不说心算无法给出答案,而是经过思考之后回答道:“一百二十五乘八再乘六,如六千。”
“你现在所学的算学之题在哪里,拿出来我看看。”
“好的。”太子离开座位,去柜子那边找了找,给韩清取了过来。
等韩清拿到算题之后,才发现这是太子亲自做的学习笔记,纸上的字写的很是好看。
“老师,你笑什么?”太子看到韩清边看边摇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题,就发生问道。
“臣只是赞叹太子的字,写的十分的工整。”韩清的笑是苦笑,他自从来到宋朝,就开始慢慢适应这个时代的软笔书法,为了练好毛笔字,他在应天府书院读书的时候,花在练字的时间多于读书的时间。可是毕竟接触这毛笔少,所以和这些自幼使用毛笔的人来笔,他的字仍旧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不过在影剧院,倒是有很多人知道自己的财东用的很怪的笔,因为很多人也是看到过他写的剧本,起初看到这么细的字也是十分惊叹,继而就是被很多的简体字所迷惑,这都是后话。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韩清念完这道数学题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自己前世学的两列火车对开何时相逢的题早就有根源。
“这算题是师傅留给我的,让我多想想。”
“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没有算出?”
“是。”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韩清看到这道题又是一阵好笑,自己在应天府书院被问到过类似的,只不过那是“鹤羊同滩”,现在终于是鸡兔同笼了。“这题你是如何解之?”
太子看了看纸上的算题,然后说道:“这是我自己想出了解题方法,李迪师傅曾夸过我呢。”
“李迪?”韩清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李迪是太子宾客。
太子说用自己的方式解开了这道鸡兔同笼的题,这让韩清很是好奇,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没有方程组的解法,所以就想听听太子怎么计算。
“方法很简单啊。”太子说道:“先让兔子和雉一同伸出两条腿,雉因为是只有两条腿,所以伸出去两条腿的话,就摔倒了。”
“然后呢?”韩清听了太子最初的思路,禁不住乐了。
“那么还剩两条腿站着的就是兔子了。三十五乘二如七十,再用九十四减去七十如二十四。”太子说到这里就有些得意的晃了晃头道:“那这就好算了,雉有两只脚,那就用二十四除二,如十二,也就是说雉是十二只。三十五减十二如十三,兔子有十三只。”
“有意思!”韩清听罢笑的乐不可支。这题在他前世貌似是小学五六年级的题,现在被一个十岁的孩子用这种方法解开,让他很是赞叹。
等他走到书架前,翻看一本算学的册子,看到一道很怪的题目之后,仔细推敲半天,禁不住暗自骂道:“净他娘的胡扯!”
①宋话本《花灯轿莲女成佛记》:“这女娘子的父亲,姓张字元善。母王氏。夫妻二人,无一男半女。原是襄阳人氏,家传做花为生,流寓在湖南潭州,开个花铺”,人称“张待诏”。宋话本《五戒禅师私红莲记》:“这清一遂浼人说议亲事,将红莲女嫁与一个做扇子的刘待诏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