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吹吹打打的从甜水巷出发,直奔琴肆而去。因为德安公庙的宅子是秀儿和蔡齐居住,那宅子虽然是两进的,但是竹娘觉着和妹妹妹婿住一起有些别扭,就自己常住在了琴肆里。
雀武卫的百十号人分成了两拨,一拨要扮作娘家人,另一拨是和韩清一起去迎竹娘。
这一路上娶亲是弄得惊天动地,雀武卫这帮家伙明显是要把场子弄得气氛热烈,所以这一路上吹吹打打加上鞭炮齐鸣,弄得满街都是人挤着围观。
韩清有心制止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因为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他只是告了假来娶亲的,这要是让御史台那帮喷子看到,还不定怎么胡乱喷口水呢。况且娶妾没搞过这么大排场的,虽然竹娘已经劝过他,但下面这帮人没得到消息。
可是这帮人不管不顾,难得东家大喜的日子,迎娶的又是雀武卫的竹娘,这时候不热闹还等什么时候?
等到了琴肆跟前时候,队伍根本走不动了。因为这里面已经围了水泄不通。一来是大家都知道这就是出使辽国回来的韩清纳妾,二来这琴肆竹娘的绝世容颜本来就远近闻名。最让人好奇地是纳妾的阵仗怎么比娶亲规模还要隆重?
韩清早就有准备,掀起来马车的折叠车顶,从旁边拿起一个铁锹,就如同挖煤工一般,铲起一锹铜钱漫天撒去。人群立刻乱了套,大家都纷纷去地上捡钱。
“真好玩!哈哈哈!”韩清看到众人如同遵循号令一般,齐刷刷的去地上抢钱,觉得很有意思,禁不住大笑起来。
“哎呦,我的祖宗哎!”矛弘义在旁边急了,急忙喊道:“东家,往路两边撒钱,这样就能腾出来过道了。”
韩清一听,立刻又铲了几锹钱币往路边撒去。果然,围观的人自动往墙边追着去捡,于是过道就让了出来。
有不少食客酒客在路两边的酒楼往下看,看到韩清这样的举动也是禁不住咂舌,撒喜钱居然用铁锹!
眼看着前面又涌过来一大群人,韩清急忙又铲了几锹铜钱,没命的往两边泼洒,趁着人们争抢的过程中,马车已经被游明个牵到了琴肆门口。
此时竹娘已经穿着一身绿色的绣服被秀儿领着下了楼,蔡齐和一帮酒客正堵在门口,问韩清要喜钱。
宋人在成亲纳妾时候,女子穿着一般大多数是绿色的绣服,并非是红色鸳鸯服。因为这时期有个讲究叫做“红官官,绿娘娘”。
“老子一脚踹死你!”韩清看见蔡齐居然也和外人一起堵自己,直接破口骂道:“你丫应该帮着老子进去才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了?”
“老子平日里欺负不着你,今天好容易逮着这机会,岂能放过,定要让你这山匪出些大本钱才行!”
竹娘和秀儿正在蔡齐身后站着,看着众人正在嬉闹,突然听到蔡齐说了“大本钱”三个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通红,然后就看着在外围的韩清,悄悄地白了他一眼。
此时的韩清正手忙脚乱,从身后李克手中接过一个红色绸布的袋子,掏出七八个红包直接扔进了人群里,霎时间人群乱了套,纷纷弯下身子去抢红包。
他趁着这机会,左推右搡冲到了竹娘跟前,一把牵起她的手说道:“娘子快随我走。”
纳妾过程中有个说法叫撞喜,在这个过程中韩清如果抓不到竹娘的手,那么就还要撒更多的红包,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一旦男子抓到了女子的手,众人也就嘻嘻哈哈不再推搡阻拦。
可是韩清是个大金主,手里还提着多半袋子的红包,琴肆里众人抢完红包之后看到他手里还有大半袋子没扔,于是众人又呼啦啦的围了上去开始阻拦。
他急忙把剩下的红包冲空中猛的一抖楞,趁着众人再去抢的过程中,拉着竹娘就往外跑,待冲到马车跟前之后,直接蹬上了马车,顺势再把竹娘拽了上来。
这时候街道两侧已经挤满了人,纷纷都在看热闹,很多人直接堵在了路中央。他让竹娘坐在马车最里面,然后拿起铁锹再次铲起铜钱开始泼洒,游明见状立刻牵着马车往外走,众位雀武卫的好汉们纷纷帮着在前面开路。
等终于到了甜水巷之后,王从益和邓子豪以及杨文广早就将准备好的谷豆漫天泼洒起来。
虽然这是纳妾,可是新妇踏入家门之前的规矩仍然要有,不过已经简化到了只有“压青羊”和“跨马鞍”。
太婆满脸笑容的在依菱的搀扶下走到院子里,拉着竹娘的手说道:“这么好的娘子,终于进了我韩家的门了!”
李奕蕾此时正坐在堂屋正中。作为家里大妇,她是不能出去迎接的。巧儿和月儿垂手站在她身旁,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俩人一个劲的瞅李奕蕾的脸色。
太婆开心的拉着竹娘的手进了堂屋,然后松开她的手,自己坐在了屋里的一个高一些的墩上。
雀武卫的家眷早派了年轻的小娘子跟在竹娘身旁,将准备好的金碗银壶递送给太婆。这种礼仪乃是表明,虽然自己是妾,可是会遵循居家之礼,对上要尽自己的孝道。
这种礼仪在一般人家中,没有金碗银壶的,一般拿铜碗铜壶,大户人家有钱才会用金银器皿。
太婆接过金碗银壶,然后笑着对竹娘说了些关怀的话。这时候竹娘再面对坐在另一个高墩上的李奕蕾,将旁边小娘子递过来的红绳小牛皮鞭双手奉上。这种礼并不是让李奕蕾用鞭子抽打,只是一种象征:自己只是妾的身份,在这个家里会尊重大妇。
等这边礼仪走完,院子里已经开始铺设青毯,然后拜访桌椅板凳,从院里一直延伸到院外,再延伸到街上。
汴京影剧院内,看着冷冷清清的舞台,顾若兮有些神情黯然。今天众人都去祝贺韩清纳妾,所以这影剧院里没留下几个人。
她正在看着舞台出神,旁边走过来了戚氏。
“顾仙子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似乎是心有所想。”
“你不是看到了现在的情景了吗?”顾若兮有些心灰意冷的说到。
“前些日子我给你顾仙子提过醒,目前最为紧要的是把其他行首再召唤来,许之重利,再将那些话本重新炒一次冷灶。”
“说是这样说,可是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顾若兮慢慢地走到一把椅子跟前说道:“我去找了那周慕晴,可是人家现在忙于各个豪门盛宴,根本顾不上来演戏。更何况有个酒仙,整日里做些诗词,弄得不少文人雅士前往。”
“那柳永其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的诗词歌赋真是一流。”
“人才又能怎样?不愿意供我顾若兮驱使,就是才富五车也没用的。”
“我这里有个主意,不知道你顾仙子能否听得进去。”
“说来听听吧!”
“前些日子那韩清已经说过,两个舞台各自演各自的,你顾仙子就因为这件事整日眉头紧锁,其实我认为这也不算是坏事。”
“怎生讲?”
“那韩清曾说过一句话,这让我很是认同。”戚氏笑道:“这世上没有做不成的事,只有做不成事的人。”
“戚少兰,你是在讥笑我无能吗?”
“非也!顾仙子莫要动怒,听我把话说完。”戚氏笑笑说道:“现在顾仙子纠结的是没有好的话本,没有能撑得起大戏的人才。”
“这还用你说?”
“那么我就想问问顾仙子,看客们来影剧院,就是被这新奇的演戏方式所吸引,继而又被话本所吸引。”戚氏走到顾若兮跟前环顾了一下剧场说道:“新奇的演戏方式,这是我们影剧院本来就独树一帜的,缺就缺在有名气的行首来助演,缺就缺在没有好的话本了。”
“继续说。”
“西城的都亭西驿,高丽国的车顺姬可是来过影剧院很多次的。”戚氏说完这句话就看着顾若兮的表情。
果然,顾若兮听到这句话,神情立刻变得而专注起来,盯着戚氏问道:“怎么?你可是有良策?”
“那车顺姬来了几次,都是拿着精选的话本,可惜都被韩清给拒了。这些话本乃是高丽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再差能差到什么地方?”
“这可真是好办法!”顾若兮眼睛亮了起来。
“更何况高丽人的驿馆里有不少能歌善舞的小娘子,我们用影剧院的财力,捧红两三个人不成问题。”
“备车,我这就去都亭西驿,要见一见那车顺姬。”顾若兮当机立断。
大宋皇宫内监察院,冯拯看到赵安仁并不在政事堂,就装作无事的样子走了进去。
“原来是冯相公驾到,有失远迎。”一个年轻人站起来躬身施礼道。
“老夫来这里是要找蔡齐,想问问大中祥符年间的一个科举试题。”
“蔡御史今天告了假,因为他娘子的姐姐今日有喜事。”
“哦。”冯拯点了点头说道:“倒是听说过这事,韩承旨今日纳妾。”他有意不称呼韩清的散官最高官阶,而是直接说了目前的实官官阶。
“据说是东京城影剧院的胭脂虎,乃是一绝色。”那年轻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