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好像又可以了......”缩在伽蓝怀里的隐隐忽然发出一声有些兴奋的尖叫,他小小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声音也随之消失。
“真能干。”伽蓝只感觉怀里一轻,笑着夸赞。
这可能是我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了,伽蓝想。我知道你吃过很多苦,我也是,所以更懂得你的伤痛。你还那么小啊,所以,我要尽力让你活下去,有更多的机会去体会这个世界的美好和温暖,以填补你曾经的苦难和缺失。
如果这个世界已经冰冷麻木不够好,那么,就由你自己——去创造那些美好和温暖吧。
代替我。
变成透明状的隐隐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伽蓝头也不回地继续奔跑,直到转出巷子的另一边尽头消失不见。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奶奶,心里生出一种被遗弃的古怪感觉。
“他会回来找自己的吧?”他的声音里满是不确定,神色仓惶。
一阵烈风从他头顶的半空中如潮涌过,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要回来啊......”直到他术力用尽,再也不能维持隐身的状态,苦着一张小脸儿无助地蹲在地上,强忍着背部传来的撕裂一般的疼痛,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在他身下的地面上,流淌下来的鲜血汇聚成粘稠的一滩,在月色下反射着黯淡水光。
“好疼......头好晕哦......”他感到浑身无力,小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有冷。
他的眼皮开始往下耷拉,视线逐渐模糊,蹲在那里的两条腿也颤颤巍巍的有些撑不住了。
“要回来哦......小蓝大人。”他嘟囔着,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而在远处,小寒依然对伽蓝紧追不舍,眼看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从化形的烈风中探出面容,开口便是盛气凌人:“喂!前面那小子!你倒是给小爷我停下来哎!再跑——小爷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说着,几道弧形风刃便又朝着前方奔跑的伽蓝斜切过去!
“嗤嗤——”伴随着几道隐约可闻的破空声,又有几多血花在伽蓝的肩膀、背部绽开。
而伽蓝却像是浑不知痛似的,脚步未曾停顿一分。
他哪里是不知痛,但即使再痛又如何?对方具有足以碾压自己的强大实力,这就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自己即便使出全力也不一定能逃脱,哪里还敢再有所耽搁?
只是随着剧烈动作,他体内的血液流速加快,渐渐让他感觉到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和无力。在他身后,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清晰可见。
他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逃生的契机!
况且隐隐还在等他,隐隐同样伤的不轻,若是自己不能及时赶回去,隐隐很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小孩子可是比不了大人的!
他一边加快奔跑的速度,到达自己如今的极限,看似毫无章法地乱窜一气,实则是在仔细分析着周围地形!
终于,他一闪身,转过前方又一个拐角后,旁边几座荒颓小楼围出了一片长满半人高杂草的荒地!
“秘术,尸鬼操行,无相!”
“秘术,龟息假死!”
他以最快的速度结印,接连施行两个术法。只见一圈并不算大的圆形黑色术界在他脚下一闪成形,与夜色融为一体,几乎不能分辨。
而他由此纵身一跃,瞬间进入无声无息、也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假死状态,身体还在半空中便已紧闭双目,最终倒飞入那一片杂草荒地里。
半人高的杂草足以将他完全埋没。
而一个半透明的无色胶状物逐渐在黑色术界里膨胀成人形,起初没有面貌,经过一番生长,迅速变成了伽蓝的模样!且那些由胶状物凝结成的服饰也与伽蓝身上的穿戴一般无二,极是奇异!
这只叫做无相的妖魔是伽蓝的尸鬼之一,虽然仅是一只卯级妖魔,却也是伽蓝目前所能操纵的最高等级的妖魔。无相实力并不强,缺乏攻击力,但却拥有复制万物的独特能力,是伽蓝此时金蝉脱壳的最好替身。
那只无相化形完成,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继续奔逃,随后而来的小寒果然不疑有他,翻卷着化成烈风的身体,直追而去。
而龟息假死之术,顾名思义,便是能像山中老龟一般毫无生息地收敛蛰藏,呼吸和心跳都被压制到人体所能承受的最低极限,暂时失去所有生命体征,形如假死,任是再厉害的对手也无迹可寻。
不过,这个秘法同样有着致命缺陷——一是具有时限,需要将这种假死状态维持整整半个时辰,不能多也不能少;二是在此时限之内,受术者会失去意识和知觉,亦无法动弹,若是被敌人找到,便只能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伽蓝根本不会使用这个秘法!好在,他还有无相加以配合,才能天衣无缝地掩人耳目,躲过实力强大的小寒的追击!
他静静地躺倒在草丛里,此时已是四月底,天气逐渐闷热,蚊虫滋生,几条色彩斑斓的大蛇受到伽蓝散发出的血气吸引,嘴里吐着长长的芯子,从草丛深处探出长长的身子,朝他围拢过来。
这些大蛇的脑袋呈现椭圆形,尾巴稍微短顿,显然是无毒的。它们迆迆然地爬到伽蓝身上,显然对相对来说过于庞大的后者无从下口,只是迷恋那腥甜的血气不肯离去。
然而渐渐地,这些在伽蓝身上爬上爬下的大蛇都不动了,一条条软踏踏地伏在伽蓝身上,像是松散的麻绳,全然没有了生机。
而出于身体本能机制掠夺了这些大蛇生机的伽蓝,身上的创伤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时间宛如倒置的沙漏一般缓缓流逝,在远处的那条巷子里,隐隐几次醒来又几次昏迷,却都不见伽蓝回来的身影,原本晶莹清澈的大眼睛逐渐黯淡下去,透出不断叠加的深深失望。
“又在骗人吧?”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本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悲怆表情,随即身子像是一条脱水濒死的虾米似的用力收拢,“早就知道不该相信他的......已经被骗过一次了......”
他躺着的地面上,流淌的鲜血越来越多。
“好冷啊......”隐隐抱紧双臂,身体瑟缩,目光凄凉又无助,再一次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