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pa说的对!”若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伤心道,“可是若依已经没有长发了,papa能把我头发剪长吗?”
我哭笑不得:“下次你去问问你的刘德华叔叔,他的手艺比我更好。”
“好!”
“叶好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坐着啊。”
“那个……”叶好一步一步试探着过来,“虽然我很少去理发店,但一般不是先洗头吗?”
我一拍额头:“对对,我忘了。来过来,老师先给你洗头。”
“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不靠谱啊……”
洗完头后,我用热吹风吹干叶好的头发。这小丫头的头发果然已经挺长了,顺着额头下来,已经能遮住眼睛。
我替她盖好围布,先拿出剪刀试试手,给她剪了剪,只听咔嚓声不断,叶好的发丝不断落在地板上。
没剪一会儿,我的手指便已经累酸了,停下来看一看自己的成果,这么抽象式的发型挺有艺术感嘛。
“剪完了吗?”叶好睁眼问道,身子已经不听话地准备离开凳子。
我连忙制止她:“还没呢!别动。”
要是被这熊孩子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岂非要闹翻天。
我捏着下巴,思考现在该怎么办。
“papa……”若依轻声唤我。
我躬下腰问道:“怎么了?”
“好姐的头发像被毫毫啃了一样。”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孟老师,怎么停下了?”叶好又睁开眼睛问我,那双眼珠子黑白分明,里面没有透出一丝一毫的怀疑,是对于一位教育从事者,她的老师,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认输?我怎么可以辜负她对我的期望!
“马上就好!看来我要拿出我的看家本领了!”
“哦。”叶好点点头,又闭上了眼。
“若依,家里的碗呢?”
若依蹦蹦跳跳的去碗橱拿了一个碗。
“不是这个,还要更大!”
“这个,papa!”
“我还要更大!”
“那是这个!”若依嘿咻嘿咻地抱来一个最大的碗,我满意地点点头,就是它了。
“咦,孟老师,你在我头上放了什么?”
“别动,叶好,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电推剪的律动带动着我的心脏,那一阵阵响动的声音仿佛战鼓般回荡在我耳边。
我啊,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想当理发师的papa,不是一个好老师!
“呼——大功告成!”
“哇,好姐真好看!”
“是么?”叶好的表情倒是淡淡的,跳下凳子,走到我身后柜台上的镜子左右照了照,“还不错。”
……为什么我身后会有一面镜子,我转头看向若依:“那是哪来的?”
“好姐一开始就让我放在那的啊,papa不知道吗?”
这么说刚才我剪出来的狗啃式发型都被叶好尽收眼底了?
看着叶好拿起镜子摸着自己头上的“西瓜头”,我心里松口气,还好刚才灵机一动想出这个办法,不然叶好指不定怎样发脾气。
“怎么样,叶好?老师的手艺不错吧。”
“嗯,还行,比我自己剪得好多了。”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滞,随即笑笑,摸了摸她因刚洗过,显得柔顺的头发,说道:“以后也可以找老师帮你剪发。”
“好啊。”叶好对着镜子,龇着一口大白牙笑着,然后放下镜子,径自去厨房拿来扫把开始整理凳子周围的头发。
我对若依说:“还不去帮你好姐,papa先去还人家的工具。”
“好~!”
第二天上学,班上的同学都对叶好的发型议论纷纷,这么出众的西瓜头想不吸引人注意都难,但叶好反倒若无其事,再异样的眼光她也见过,早就不以为意。
而我到了教室,首先开始批评叶好:“叶好同学,班上严禁奢侈之风这你是知道的,但你为什么要理这个发型,嗯?你以为老师不看时尚杂志吗?你这分明是现在巴黎最流行的女童发型。”
我无比痛心地说道:“剪这个头发不便宜吧?难道就不该为家里考虑考虑吗?据老师所知,整个龙潭镇能剪出这样发型的顶尖理发师恐怕只有一个,很少有人能够请动这个理发师出手,以后不许做这样铺张浪费的事情了,知道吗?”
我这一通乱吹,自己还没觉得怎么样,反倒是知道内情的若依和叶好羞得脸红,我瞥眼看了下全班女生,大多已经露出羡慕的眼光,连苏薇也是将信将疑,分不清真假。
——
这学期有一件事,对于这些小孩子们不得不提,因为那是迎来了他们人生转机的一刻。
我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道:“也许你们现在对此没有深刻的领悟,但是到了将来,你们会知道,你们现在所肩负着的,是一项多么伟大的重任!”
我对班级门口站着的四年级的学生们点点头,示意他们进来。
四年级的学长学姐们纷纷保持着严肃正经的脸色,因为他们马上要将一项殊荣赠与这些懵懂的学弟学妹。
教室里的孩子们兴奋地有些躁动,等待着这一刻到来。只有若依有些不解,开口问我:“pa……孟老师,你说的是什么呀?”
我尽量用激昂的情绪引动语调:“今天过后,你们就将成为共产主义接班人!怎么样,激动吗?”
尽管这些小家伙早有预料——这是自然的,别的班级已经有先带上红领巾的学生了。但在我的煽动下,依旧惊呼不断。
“咳咳,大家高兴归高兴,还是让哥哥姐姐们为你们带上红领巾啊,注意学习带红领巾的方法哦。”
我出了教室门,本来这节课是数学老师甘维在教,不过却被突然打断。
但她反而没有生气的情绪,见我出来,给了我肩膀轻轻一拳:“孟老师你刚才那番话不觉得羞耻吗?”
“这有什么好羞耻的。”
“还说什么伟大的重任。”甘维捂着嘴笑道。
“他们将来会清楚的,也许今天就是他们人生巅峰的时刻呢。”
说到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甘维道:“对了甘老师,你下周五有空吗?”
“啊……这个、这个,不能约在周末吗?”甘维显得扭扭捏捏。
“周末怎么行,到时候学校都放学了呀。”
“可是、可是就在学校不太好吧。”
“不是在学校,大概要去新村那边,行程估计也就四五十分钟,来回最多两个小时而已。”
甘维“啊”了一声,“去那么偏僻做什么?”
“扫墓啊,”我纳闷道,“下周学校不是要让学生们去扫烈士墓么,学生太多了,我担心自己一个人管不过来。你也知道,班上的孩子有多调皮,特别是那叶好,到时候还得过马路……”
我越说甘维的情绪越低沉,到了最后只剩低声的“哦”在附和我。
我担心地看着她:“难道你那天有事,要是没空就算了。”
“不不,”甘维连忙摇手否认,应承下来,“下周五是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我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别不高兴呀,你不是想和这些孩子们打好交道吗,这次出行就当作春游好啦!”
甘维强笑道:“我没有不高兴,那个,我先走了。”
“喂,等等!”
“怎么了?”
我指着鱼贯而出的四年级学生,说道:“你还在上课呢。”
“哦哦。”甘维又冒冒失失地回到教室。
看着她心不在焉地教着课,我心里泛起了疑惑,难道说她刚才误会了什么?
趁着里学校组织扫墓活动还有一周的时间,我甚至放空了本身的课程,兼任了音乐老师的活儿,教同学们唱一首歌。
没错,就是那首《烈士墓前》。
虽然我自认为唱的比较慷慨激昂,符合了这首歌的基调,而且面部表情也十足十的带着怀念先烈深沉的表情。奈何听众不买账,这些六七岁的孩子究竟也不懂什么爱国情深,他们也不清楚红领巾和国旗为何是鲜艳的红色,只觉带着好看罢了。
到后来,我自己也变得兴致缺缺,想起苏薇的母亲不就会教唱歌吗?
于是每次上课便将歌词用粉笔写在黑板上,再让苏薇拿着教棍,教这些孩子们咿呀学语般的唱歌。
苏薇一面怨恼地看着我,似乎很郁闷我不经同意便给她活儿干,一面也只得每天有气无力地教着。
“墓前想烈士……”
“墓前想烈士……”
“意志长如虹,气节像松柏……”
“意志长如虹,气节像松柏……”
“头可断,身可碎……唉。”
“停停停!”我打断道,“苏薇同学,唱出一点气势好不好,你现在可是领歌的,要是你都这样有气无力,等到我们去扫墓那天,全班同学唱起这首歌,岂非跟打了败仗似的?”
苏薇摊了摊手,“可是孟老师,我是女孩子啊,本来就没有什么气势。”
这家伙,是故意的吗?哼。
“谁说女孩子就没有气势,嗯?”我眼神凌厉地往下方一扫,“叶好何在!”
“末将在!”
“你来给大家唱一下这首歌,用你最大的力气!”
“是用最大的力气吗?”叶好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