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人看上去七十来岁,此刻双手下垂,一动也不动。
他的喉咙被割断了,从喉部流出来的血把脖子以及衣服全染红了,如此血腥的情景,实在令人惨不忍睹。
骆井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个老人,就是目睹疑凶的马大爷?”
她一边想,一边冷冷地问:“还有救吗?”
夏石摇了摇头:“瞳孔已经散大了,死了。”
“屋里没人?”骆井接着问。
夏石明白骆井的意思。大门的保险链被挂上,那么杀死马大爷的凶手应该还在屋里。
“我搜查过了,没有人。”夏石顿了顿,拿出手机,一边拨打电话,一边补充道,“凶手应该是从窗户逃跑的,其中一个卧房的窗台上有几个脚印……”
他正在说,只见601房的少妇走出来凑热闹,当她看到马大爷那惨绝人寰的死状后,失声惊呼,接着快步回到家里,还“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此时夏石拨打的电话接通了。
“萝卜,你在局里值班对吧?我现在在华夏新村第十七幢602房……对,就是黄依莉所住的那个华夏新村,还是同一幢楼房,唔,具体位置是黄依莉家楼上。这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死亡时间不超过半小时。你马上联系指挥中心,叫他们下达出警指令。唔,我就在这边等你们。”
在夏石通电话的时候,骆井在心里思忖道:“杀死马大爷的凶手是谁呢?就是那个杀死黄依莉的凶手吗?他知道马大爷在黄依莉坠楼那晚目睹他上天台,以免夜长梦多,回来杀人灭口?”
她定了定神,接着又想:“如果我现在碰到马大爷的尸体,就能听到马大爷死前所听到的声音?会有揭露凶手身份的线索吗?”
夏石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考。此时他已结束了通话。
“我想刚才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马官荣开着大门,坐在门后乘凉。这时候凶手来到这里,骗他把拉闸门的钥匙拿来。接着凶手打开了拉闸门,走进屋里。他怕自己行凶时有人回来,于是先把拉闸门关上、上锁,再关上大门,挂上保险链,最后才用利器把马官荣割喉。杀死马官荣并且处理好现场后,凶手正想离开,然而此时我却来了。凶手听到门铃声,知道从大门离开是不可能的了,只好从窗户逃跑。”
“这里可是六楼。”骆井冷然道。
“从六楼爬下去确实很危险,但总比被逮住要好得多吧?他可是杀人呀!”
夏石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于是停了下来,向骆井看了一眼,一脸严肃地问:“对了,你到底是谁呀?”
他一边问,一边开始认真地打量起这个身高不到一米六、身材瘦弱的女子来了。
“我不是谁。今天上午我在殡仪馆听到黄依莉的两个邻居聊天,得知这个马大爷在黄依莉坠楼当晚,曾看到有个男人走上了天台。我认为那个男人有可疑,所以来找马大爷了解情况。”骆井如实告知。
那个杀死黄依莉的凶手,把黄依莉之死伪装成意外,骗过了警方,实在狡猾无比,现在他又来杀死马大爷灭口,冷血残忍,要对付这样一个奸诈、凶残的凶手,看来需要借助眼前这个警察的力量。
而要取得对方的信任,首先就要把自己的情况如实告诉对方。
“你怎么会在殡仪馆?”
“我在殡仪馆工作。”
“干什么的?”
“入殓师。”骆井想要停止对方这没完没了的追问,于是在回答完这个问题后,立即反问道,“你呢?”
“我干吗?”
“你怎么会一个人到这里来呢?警察执行公务,不是至少需要两个人吗?”骆井经常看侦探小说,所以对于这种问题十分清楚。
夏石也不隐瞒:“黄依莉坠楼的案子本来不是我负责的。但我今天在查看访问笔录时,发现住在黄依莉楼上的老人马官荣,在做笔录时曾对警察说过,他在黄依莉坠楼当晚曾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走上天台。不过由于他患有老年痴呆症,所以他的笔录并没有引起负责调查这宗案子的警察重视。”
“你认为他并非在胡说八道?”
“是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在笔录中说,当时他正在看电视,在看翡翠台的《拆局专家》,看到细头被大头的手下逮住、毒打,他不敢看,把头转到大门的方向,这才刚好看到一个男人走上天台。”夏石说到这里快速地吸了口气,接着说道,“于是我上网看了那集《拆局专家》,推断出当晚播放细头被虐打那段情节的时间是八点二十三分。”
“和坠楼时间吻合?”
“是的,黄依莉的尸体是被路人发现的,那路人一发现尸体就立即打电话报警,根据报警记录,当时是八点三十三分。而另一个路人说在八点二十分左右经过黄依莉坠楼的地点时,并没有发现尸体。所以,黄依莉坠楼的时间,是在八点二十分到八点三十三分之间。
“而根据马官荣的叙述,那个男人是在八点二十三分走上天台的,跟黄依莉坠楼的时间相当接近!这个男人哪怕不是凶手,但也必定跟黄依莉坠楼一案有关。于是我便自己过来,想要找马官荣问清楚,没想到……却被凶手抢先了一步!”
夏石说到这里,向马官荣的尸体看了一眼,咬了咬牙。
“凶手?”
“嗯,现在看来,黄依莉确实并非自杀的,而是被那个男人杀死的。现在这个男人又来杀死马官荣灭口。”
骆井觉得夏石有些武断,不以为然:“只是有这种可能性存在吧?”
……
不一会儿,数名辖区民警率先到达,紧接着,从市公安局过来的侦查员和技术员也来到了现场。
两名民警用工具打开了拉闸门。接着一名二十来岁、圆头圆脑的胖子率先走进屋内,向夏石叫了一声:“夏队!”
这个胖子名叫罗波,绰号“萝卜”,他也是市局里的一名刑警,是夏石的助手。刚才通知指挥中心下达出警指令的人就是他。
“萝卜,黄依莉的案子是你负责的吧?”
“是的。”
“你过来一下。”
夏石把罗波叫到大厅的一个角落,低声说道:“黄依莉不是自杀的,是被谋杀的,而现在这宗案子,应该跟黄依莉被杀一案有密切关系……”
接下来,他把事情的始末简单地告诉了罗波。
罗波听完夏石的讲述,汗水涔涔而下,颤声问:“夏队,这两宗案子要并案调查?”
“是的。”
在夏石跟罗波交谈的同时,骆井也径自走进屋里,来到了马官荣的尸体前。
此时,有一名法医蹲在尸体旁边,正在从工具箱里取出手套,准备查验尸体。
那是一个跟骆井年龄相仿的卷发女子,容色清秀,淡雅宜人。
骆井趁她不注意,快速地吸了口气,接着伸出右手,放到了马官荣的眼睑上。
果然,她的脑海中马上响起了一个老人的声音:“赵警官,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
与此同时,她还闻到一丝香味。
突然,声音消失了,香味也消失了。骆井睁开眼睛,回过神来,原来是夏石把她拉了开来。
“你在干吗?”夏石厉声问道。
骆井早就想好了说辞:“我帮他闭眼,让他安息。唔,我是一名入殓师……”
夏石粗鲁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管你是谁!这是谋杀案!无关人员,不要触碰尸体!”
“哦。”骆井冷冷地回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大门。
跟前两次一样,在触碰到尸体、接收到死者死前数秒的感官信息后,她觉得脑袋发胀,身体疲惫不堪。
她在楼梯坐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定了定神,开始分析当前的情况。
刚才听到的声音,应该是马官荣死前所说的吧?他说:“赵警官,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可见凶手冒充警察,说要向马官荣询问,骗他取来了拉闸门的钥匙。
还有那香味。
骆井这次触碰尸体,不仅能接收到死者死前的听觉信息,还能接收到嗅觉信息!
现场并没有这种香味。香味是从凶手身上传出来的。
骆井认得这种香味——跟黄依莉和黄依琪的父亲身上所散发的那种古龙水味道一模一样!
凶手,就是黄依莉和黄依琪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