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唐继东开始讲述自己杀人的经过。
正如他刚才所说,他原本锁定的目标人物只有三个:马冰洁、黎依依和梁予茵(陈大妈)。
因为,根据他的调查,这三个人的家里都有保定铁球。
也就是说,害死女儿的肇事者,就在这三个女人之中。
为了接近这三个女人,他搬进了梦和居的第七幢。
他在904室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
在此之前,他有过几次动手的机会。
他曾进入903室帮黎依依维修水龙头,当时屋内就只有他跟黎依依两个,而电梯门上方的监控摄像头也没能拍下他进入903室的画面;他曾在深夜归家时,看到喝得烂醉如泥、没有任何防抗能力的马冰洁坐在楼梯口;他也曾在陈大妈到天台收衣服时,通过楼梯悄悄地跟着她来到天台……
只是,他一直不敢动手杀死她们之中的任意一个。
一来,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走上杀人之路。
杀人,那可是他此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二来,他害怕在杀人的过程中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警方逮捕。
难道不是吗?无论马冰洁、黎依依和陈大妈这三个人当中的哪个人遇害,作为死者邻居的他,都会首当其冲地受到警方的怀疑。
除非,他可以想到一个杀人以后不会遭到怀疑的计划。
可是他想不到。
直到昨天晚上,小区停电,马冰洁到黎依依的家借充电宝时又刚好没有关上大门,而唐继东也因为出来查看而发现了马冰洁没有关门这件事,这些阴差阳错的巧合,终于促使唐继东决定实施杀人的计划。
于是他抓紧这个唯一的机会,以极快的速度潜入了马冰洁所住的902室。
可是在潜入了902室以后,他又有些后悔了。
正如骆井推测的那样,他虽然在自以为没被监控录像拍到的情况下潜入了马冰洁的家,可是终究没有杀死马冰洁的勇气。
在马冰洁家中客房的衣柜躲藏了一整个晚上以后,唐继东逐渐冷静下来了,想打退堂鼓了。
今天上午,马冰洁和黎依依外出后,唐继东从衣柜里走了出来。
到底要不要杀死马冰洁为女儿报仇呢?
唐继东又纠结了几个小时。
或许,把保定铁球扔到楼下的人并非马冰洁吧?
是的,应该不是她。
何必滥杀无辜?
唐继东想到这里,终于决定放弃杀人计划了。
他走进洗手间,正准备通过洗手间内的那扇窗户爬回自己的家,却忽然听到大门传来了开门声。
马冰洁回来了。
一听到马冰洁的脚步声,唐继东心中的杀意又稍微燃烧起来了。
他决定在洗手间里再呆一会儿,静观其变。
后来,他便看到“猫头人”进来了。
唐继东认为,这真是一个百年不遇的复仇机会!
正因为“猫头人”误打误撞地进来了,在自己杀死马冰洁以后,不仅不会遭到怀疑——因为监控录像根本没有拍下自己走进902室的画面,而且还能让这个“猫头人”充当自己的代罪羔羊——因为监控录像拍下了这个“猫头人”进入902室的情景。
唐继东觉得,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去实施复仇计划,那就真是太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了。
可是,在杀死马冰洁以后,要怎样避开监控摄像头,离开902室呢?
唐继东苦苦思索,终于想到了一个自以为绝妙的方法:先通过洗手间的窗户爬回自己的家,然后在警察到场前,以尸体发现者的身份再次进入902室,寻找机会把洗手间的窗户上锁。如此一来,密室中的“猫头人”就会成为唯一的嫌疑对象。
计划制定好了,一切看起来如此完美。唐继东的杀意已一触即发。
于是,他先用电击棒袭击了准备离开的“猫头人”。
接着他又动手杀死了马冰洁。
在尖刀插入马冰洁心脏的那一刻,便注定唐继东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了。
马冰洁死后,他决定速战速决,尽快执行杀死黎依依和陈大妈的计划。
为什么呢?
一来,在杀死了马冰洁以后,他复仇的欲望更加强烈了,他的那颗杀人之心快速膨胀,再也无法控制了。
二来,他怕如果杀死马冰洁的罪行败露,他被警察逮捕,那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杀黎依依和陈大妈了。
如果扔出保定铁球的人不是马冰洁,而是黎依依或者陈大妈呢?
那么自己就无法为女儿报仇了。
所以,哪怕当时警方还在第七幢内进行勘查工作,但唐继东仍然孤注一掷,积极地寻找着动手的机会,准备就在警察的眼皮底下继续实施他的谋杀计划,杀死黎依依和陈大妈。
只要能把这三个人都杀光,真正地为女儿报了仇,他哪怕被抓,甚至是死,也无悔无怨。
反正在失去了女儿以后,他已经没有生存下去的动力了。
复仇,就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到了晚上七点左右,唐继东走到门外查看,发现902室虽然仍处于封锁状态,但那些负责勘查的侦查员似乎都外出吃饭了。
现在,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杀死黎依依的绝好机会!
于是他马上回到家里,戴上了橡皮手套,拿着电击棒和水果刀,来到了903室门前。
要怎样进去呢?
要不直接按门铃,在黎依依开门后,直接用电击棒攻击她,在她因为被电击而昏迷后,再用刀子插进她的心脏?
就像杀死马冰洁那样。
反正电梯门上方的监控摄像头无法拍到903室大门前的画面。
就在唐继东琢磨着如何潜入903室杀死黎依依的时候,陈大妈刚好从楼下走上来了——她要来取回自己烧纸钱时忘在楼梯的手机。
取走手机后,她又准备下楼。
羊入虎口。唐继东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天赐良机。
于是他快步追上了陈大妈,最后在八楼和九楼之间的楼梯,用电击棒攻击陈大妈,使她昏迷倒地。
接着,他举起刀子,使劲地插向陈大妈的心脏。
就像三个多小时前他把刀子插进马冰洁的心脏一样。
一刀毙命。陈大妈就此一命呜呼。
杀死了陈大妈以后,九楼忽然传来了电梯开门的声音。
唐继东吓了一跳,马上把刀子从陈大妈的尸体上拔了出来,收回刀套中,接着匆匆回到九楼的楼梯口,伸出脑袋,探头一看,竟见黎依依所住的903室没有关门。
唐继东相信,真的是老天爷在帮助自己为女儿复仇。
难道不是吗?昨晚的停电,让他有机会潜入马冰洁的家;今天“猫头人”的到来,让他得到了一个代罪羔羊;刚才,陈大妈自动送上门来;而现在,黎依依又没有关门。
这不是巧合,这是老天爷在借自己之手,惩罚这些罪人!
唐继东不及细想,便快步走进了903室,并且在黎依依出来关门之前,躲到了沙发后方。
接下来,只要趁黎依依不备,把她杀死,那么复仇就全部结束了。
那个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无论是她们三个之中的哪一个,也已得到应有的惩罚——付出性命。
他本来想在黎依依回房的时候,跟在她的后面,然后看准时机,用电击棒攻击她。
可是黎依依却一直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打电话。
过了十来分钟,黎依依的另一台手机响了起来。
只见她接通了电话:“你好……”
接着她似乎吃了一惊:“什么?”
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认识呀……在家呀……我知道了。”
忽然,她换了一种咄咄逼人的语气,对着手机另一端的人说道:“对了,李太太,那五万块准备好了吗?”
李太太?五万块?唐继东皱了皱眉,竖起耳朵细听她的通话。
只听黎依依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明天?不是说好今天就转账给我的吗?哼!李太太,我跟你说,当时我在楼上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呀!你跑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跟前,向小女孩瞥了一眼,却没有查看她的伤势,也没有打电话叫救护车,而是急着去找你的那个保定铁球!你别以为我在瞎说,我是真的看到了!你找到了那个铁球后,还用衣服擦掉了铁球上的指纹,然后把铁球扔回到地上,对吧?”
黎依依的通话内容,真让唐继东张口结舌!
她在说什么?
小女孩?
保定铁球?
她所说的不就是自己的女儿唐盼被保定铁球砸死的那件事吗?
难道,凶手不是马冰洁,不是黎依依,也不是陈大妈,而是这个李太太?
李太太是谁?
也住在这幢楼房里吗?
他心念电转,一瞬间便想到了许多问题。
然而他还没想通这些问题,又听黎依依阴阳怪气地续道:“怎么样,李太太,我没胡说吧?我先跟你说清楚,如果今晚我没有收到你的那五万块,我就马上报警,告诉警察一年前用铁球砸死那个小女孩的肇事者,就是梦和居第七幢704室的李太太!”
704室!唐继东心中暗叫一声。
接着他便想起来了,住在704室的那户人家确实姓李。他偶尔在电梯也会见到这位李太太,跟她是点头之交。
这个李太太,才是真正的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
而马冰洁和陈大妈,都是无辜的?
唐继东想到这里,把心中的所有怒火和怨恨都转移到李太太身上去了。
哼!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错杀无辜?
如果不是你,此刻我的女儿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想到女儿,唐继东心中柔肠百转。
紧接着,一想到这个害死女儿的凶手仍然逍遥法外,他又怒火中烧,咬牙切齿。
他还在胡思乱想,只见黎依依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大门前,把大门内侧的防盗链挂上了。
唐继东还没反应过来,又见黎依依快步走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既然女儿的死跟这个黎依依无关,唐继东自然放弃了杀死她的计划。
而且,看样子,黎依依已经发现自己潜入了903室这件事。
她现在躲到厕所里,就是为了打电话叫人过来帮忙吧?
此地不宜久留!
一想到这里,唐继东马上从沙发后方走出来,来到大门前,取下了防盗链,走出了903室。
盼盼,爸爸现在就去为你报仇!
真正地为你报仇!
唐继东怒气冲冲地走下楼梯,来到七楼的704室大门前,按下了门铃。
反正,七楼的电梯门上方的监控摄像头只能拍到701室和702室的大门。
事后警方不会知道他曾经来到704室。
他还在想着,704室的大门打开了。
来开门的人正是李太太。
“唐先生?”李太太也认得唐继东是九楼的住户。
唐继东向她瞪了一眼,咬着牙怒斥道:“杀人凶手,赎罪去吧!”
“什么?”
李太太还没听清楚唐继东的话,唐继东已取出电击棒,按下开关,接着猛然向李太太的脖子戳去。
电光一闪,李太太抽搐了一下,便倒在门前,一动也不动了。
接着,唐继东取出了刚才杀死陈大妈的那把刀子,把刀子从刀套中拔了出来。
刀刃上还沾着陈大妈的血。
那只是一次错误的复仇。
唉,刀上的血,都是白流的。唐继东叹了口气。复仇的道路,还真是崎岖曲折呀。
然而现在,一切终于要完结了!
真正地完结!
唐继东想到这里,向倒在地上的李太太瞥了一眼。
他的大脑在幻想着一年前李太太把保定铁球扔到窗外的情景。
想着想着,他不禁咬牙切齿。
“偿命去吧!”
唐继东在心中暗叫一声,接着便高举刀子,使劲地插进了李太太的心脏,结束了她的生命。
“盼盼,你看到了吗?爸爸为你报仇了!爸爸亲手杀死了这个害死你的杀人凶手了!”唐继东在心中呐喊。
接着,他又喃喃自语:“盼盼,你安息吧,安息吧。”
说着说着,他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是因为生死茫茫的挂念?还是因为帮女儿报了仇而激动得落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接着他便匆匆回到家中。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他万万没有想到,警察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