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清了清嗓子，连忙说：“你知道的多呀，魔尊殿下。”
九幽愣了一下，嘴角抽了一下。他背对着叶倾，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不是幻觉。”
“那那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还是鬼影森林吗？”叶倾十分不解，难道那个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九幽将它恢复成了原样呢？
“鬼影森林和流光森林，不是同一个地方吗？”
九幽的语气十分冷淡，但叶倾是个很能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立刻说：“你不要这样转移我的注意力……鬼影森林是什么样子，你跟我都很清楚。”
九幽不明白她这种熟稔的口气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的关系有到这种随便的地步吗？九幽根本就不想要搭理她，一看到她心里就憋出了火，烦躁不已。
“魔界可是你的地盘，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也不清楚吗？”叶倾有些摸不准，故意揶揄他，“九幽？”
这声有些打趣，又有些嘲讽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柔软。那是只对亲近的人才会有的语气。
叶倾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懊恼地捂住了脸。早知道就不站在他背后了，他的背影特别容易让她想到谢恒。
可就在叶倾觉得难堪、下不来台的时候，九幽竟然回答了她，她有些愕然。
九幽淡淡道：“鬼影森林看腻了，给它换个样子又何妨？”
原来流光森林真的恢复了，但幻境里的那些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呢？
九幽故意让她看到的吗？
叶倾的疑问挺多的，见他往宫殿里走又连忙住了上去，走到他的旁边。“流光森林以前就是你斩断的，对吗？”
九幽淡淡嗯了一声，这个不算是秘密。
“为什么呢？你在那里跟谁……发生了冲突吗？”
“你很好奇吗？”
叶倾的确很好奇，这个很有可能跟谢恒有关。她记得就是在流光森林毁灭之后，没过多久，魔尊就闭门不出了。第三次神魔大战可以说是无疾而终。
没有人重创魔尊，会不会是因为他自己的理由？譬如说，受到了情伤，一怒之下把爱魄从三魂七魄中剥离了出去呢？
九幽顿住脚步，朝她侧头看去。
天地淡漠，雪花纷纷都沦为黑白背影，只为他那清冷淡漠的一眼。“这是我的私事，神女。”
每当他这么冷硬叫她“神女”的时候，就是触及了逆鳞之事。
她嘀咕道：“哦，原来是不能说的啊。”
九幽被她给噎了一下，直接就冷下了脸，大步走进了宫殿里。叶倾正要跟进去，就被无形的屏障给拦在了外面，碰了一鼻子的灰。
“喂你……”
叶倾回了西殿，由她布置的那一座宫殿。归元剑飞了出来，围着她转了一圈，又重新飞回了武器架上放着。
叶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嘀咕：“真是成精了。”
啸行冷漠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我听得见。还有，我本来就具有自我意识，你真把我当成了一把剑不成？”
啸行生气了，他成为剑魂本就是为了自由的屈服，如今被她当成了一把剑看，动不动就要威胁她，他非常愤怒。
黑色的长剑威压逼人，锋利的压迫感从背后袭来，叶倾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地提高声音：“你要弑主不成？”
“你不是我的主人。”啸行浑身低气压，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叶倾噗嗤一笑，归元剑直接飞到眼前，逼近了她。叶倾幽幽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归元剑握入手中，低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些口不择言了。”
啸行冷哼了一声，满是讥讽。
“你当然不只是一把剑，你只是暂居于此而已。你的主人也不是我，毕竟若是我回天界，不可能带你回去。这一点，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吧？”
叶倾刚说完话，又听啸行冷哼了一声。
“但有一件事之前没跟你提，若有那一天，你真的强大到脱离这把剑。那时候，就把剑还给我。”
“这把剑很重要？”啸行冷哧了一声，他隐隐记得，这把剑曾经属于谁。“明明你不是紫霄。”
“重要。”
不管对紫霄来说，还是对叶倾来说，吴月都很重要。
她垂下眼帘，温柔地望着手中的归元剑，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吴月并没有死，大概是少数值得她高兴的事情了。
“你之前说，魔尊少了一魄。我可能猜到了一些缘由了。”叶倾把流光森林里的那个幻境提了一下。“你知道一些什么吗？”
啸行说：“不太清楚。对于魔界来说，坠落的流光森林也是一次灾难，后来我……后来的事情我一无所知。”
“魔尊曾经认识过什么仙女或者神女吗？”
“应该吧。”
这一次啸行回答得很快，让叶倾颇为意外，看来不是一个秘密了？
啸行说：“因为魔尊他本就不是纯粹的魔族。”
叶倾顿时膛目结舌，震惊不已：“这……这怎么会？”按照啸行这个说法，九幽不仅不是纯粹的魔族，很可能曾经还是一个仙神，最后自愿入了魔。
“这真是让人意外。”叶倾忍不住感慨。
在听说了九幽的事迹之后，叶倾目瞪口呆了很久。
原来，魔尊九幽何止不是纯粹的魔，他最开始还只是一个修仙的凡人。这一点，大概就连人界的玄天宫也不知晓吧？
修仙者要渡劫成仙本来就难，自古以来成功的人数寥寥无几，没想到九幽就是其中一个。
不仅如此，曾经作为修仙者的九幽还有一位道侣，跟他一同飞升，不失为一桩假话。只可惜后来两人分道扬镳了，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九幽入了魔，成为了魔界尊者，而那个女再无消息……
“这些我也只知道部分而已。”啸行说，“当初魔尊坐上这个位置，许多魔族都不服，可那又怎么样？强大实力的碾压之下，说不了‘不’字。”
啸行提起这些往事，不由自主就透出一种敬佩之意来。身为一个纯粹的魔族，并且还是四大凶兽的饕餮，要得到他的认可很不容易。
而且就从红莲、陆离的行为来看，他们也对这个魔尊服气的。陆离曾经去沧溟城和谢恒交了朋友，很大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魔尊。
想到这里，叶倾心中抽痛了起来。谢恒很少把谁当做朋友，但陆离肯定是其中一个，只是一想到陆离目的不纯，她就为谢恒心痛不已。
叶倾问：“入魔，也是要跟和魔物融合吗？”
“那是半魔和低级魔族的做法。譬如你，若是想要入魔的话，修魔道就行了。”
“原来如此。”
叶倾捧了一杯热酒，脱了鞋子窝在软榻上，凝望窗外的雪色。她仔细搜罗了一番记忆，但紫霄从来都是个隐世铸剑师，很少关心外界的消息。回忆之中关于九幽的部分，半点波澜也无。
不过她到想起了一些别的，譬如说天劫。
天劫分为三次，一次比一次难。第一次是在从人成为仙时，所经历的雷劫，第二次，则是从仙晋封分位，需要经历欲念台。所谓欲念，乃是喜怒哀惧爱憎欲，若是有心魔的话，则难以通过欲念台。
第三次天劫，则是从仙成为神。这一点，到如今还没有谁能做到过，可见其艰难。虚妄塔，至今没有一位仙能从那里走出来。
神界是天界中心，如果说紫霄不知晓这些事情，也许只是因为九幽不曾通过虚妄塔而已。若是被天帝授予神位，譬如说吴月，那么紫霄就应该知晓一些。
叶倾忍不住扯了扯唇角，令她迷惑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九幽的生平。
叶倾仰头饮尽杯中酒，将杯子扔到地上，赤脚走到了偏殿中。白色的铸剑炉静静屹立在那里，她调了一种材料开始铸剑，很快就沉溺了进去。
不知不觉，天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
一把弓的样子在手中渐渐成型，叶倾猛然回过神来，愕然往后倒退了几步。她立在几丈远处，望着铸剑炉中的火光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偏殿。
来到东城的大街上，依然热闹如常，人来人往，但肃杀的氛围让人心生忐忑。行人脚步匆匆，神色凝重。
“究竟发生了什么？”叶倾低声问道。
啸行说：“我之前去四个城看了看，皆是如此。我怀疑，第四次神魔大战就要开始了。”
叶倾心中一惊：“有确切消息了吗？”
“我的直觉，你可以不信。”
“我信。”
但九幽还跟个没事的人一样，成天待在魔域里，如果开战的话，他会现身吗？
叶倾瞬移出了城，直奔边界，这才发现魔界再一次封闭了起来，她试图打开结界一时之间没有办法。
记得上一次，她准备跟清寒离开时，就直接被九幽拽进了魔域了。但那时候她脑袋还太混乱，没有去深想。
九幽不希望她掺和进神魔大战之后吗？
很有可能。
九幽嘴上说跟她没有半分关系，却很有可能因为谢恒记忆的影响，不希望出现那种自相残杀的画面。他未免也想得太多了吧？
就算要出站，也轮不到她一个铸剑师啊？还是曾经背叛过天界的铸剑师，天界的那些仙神们真信得过她吗？
“走不了？”啸行问道。
“嗯，走不了。”
啸行突地怪笑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又有些嘲讽。听得叶倾鸡皮疙瘩都起了，顿时翻了个白眼：“别笑得那么瘆人行吗？”
“看来你被魔尊盯上了。”啸行兀自笑着，颇为玩味道，“由不得你选择了，啧啧……”
“……”
叶倾真想告诉他，你想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