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煜就这样把申晴带离了军属大院，饭也没吃，走得极其狼狈又仓皇。
申晴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脸色沉然的霍景煜，既担心，又不敢多问什么。
微微一探头，瞥见他嘴角的血渍，将他的脸掰过来，左半脸一片红肿，指痕分明。
“干嘛……”霍景煜的双眸有些冷，只是转瞬即逝，偏过头去，“别闹，开车呢。”
申晴心里猛地一沉，不安的感觉陡然而生，喉咙一哽，“伯父打的？”
霍景煜的唇线抿了抿，并没有回答她的话，申晴盯了他一会儿，缓慢地移开了视线。
车子沉稳而迅速地开上了高速，霍景煜专注地开着车，申晴专心地看着窗外。
一路上，两个人，再无话。
窗外的风景急速地在眼前掠过，申晴视线飘忽，脑子里呈现的都是方才在叶家的一幕幕。
她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原本祥和的气氛是在她提到父亲的时候陡然改变的。
仔细回想叶父叶母的神情和他们说的话，难道……他们认识爸爸妈妈？
这也不是不可能，父亲殉职之前是淮北二十七军团的一营长。
林锋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前公公林启平，当年也是二十七军团的兵。听母亲说当年父亲所在的二十七军团远近驰名，里面的兵个个勇猛，骁勇善战，战功赫赫。
父亲、林伯伯还有一位伯伯，三个人分别是一营、二营和三营的营长，也是部队有名的三剑客，是出生入死的最佳拍档，关系好得几乎形影不离。
父亲是在一场军事演习中为了保护战友被流弹伤到，英勇殉职的。
而被父亲救下的战友，便是林锋的父亲，林启平。
父亲死后，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这些年，林伯父帮了他们很多，一直接济他们。
包括和林锋结婚，也是母亲和林伯父商议后的结果。
林家欠申家的，这是林启平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虽然那次事故之后，林启平就退伍了。但是林启平对申家的好，整个部队都知道。
相比林家的高调“报恩”，还有一位伯伯，在父亲死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经常去看望他们母女，给她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教她打枪，陪她玩耍，他充当着一个父亲的角色，填充了她少年时期错失的父爱。
可是，这份战友情，也仅仅维持了几年的时光而已，十四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是之后，每年父亲的忌日，她们家总是会收到一笔钱，没有署名，没有只言片语。
也是十四岁那年，她在老家第一次见到了林锋，那个，几乎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申晴正神游在外，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想问什么就问吧。”
适才反应过来，车子已经下了高速，正沿着回家的路缓缓行驶。
她转过头去，见霍景煜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神情淡然到让她有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酝酿了一路的情绪，他这样乍然一开口，反而让她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轻轻舒了一口气，申晴单枪直入，“伯父为什么会生气，又为什么打你？”
仿佛早已准备好了说辞，霍景煜神情平平，“儿子惹老子生气，不是常有的事吗？”
申晴唇角压了压，眼睑轻轻垂下，涩涩道：“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那还让我问什么？”
语气中透着些赌气的成分，霍景煜眼神中闪过一抹微讶，她一向温顺听话，像今天这样毫不掩饰地跟他闹情绪还是第一次，嘴角无奈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真是流年不顺，连最听话的申晴都会对他耍脾气了，他出门应该先看一下黄历，或许今天就不应该出门，更不该没有一丝准备就带申晴回家，都是叶泽这臭小子闹的……
“你老公我今天挨了你公公的打，霍太太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吗？”霍景煜突然道。
申晴猛地抬起头来看他，见他神情黯然，一副被伤得不轻的样子，心里蓦地一疼。
“很……很疼吗？”说不出安慰的话，申晴结结巴巴地问，气势一下子便弱了下来。
霍景煜笑着睨她一眼，捞起她的手指着自己的心口打趣道：“脸上不疼，这里疼。”
申晴脸上一红，作势要把手抽走，结果被霍景煜牢牢抓在手心，他捞起她的手凑在嘴边轻轻吻了下，看着前方，声音低哑道：“晴儿，我不想骗你。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我脑子有点乱，暂时不想解答你的疑问。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申晴眉睫一颤，认识霍景煜这么久，这个男人从来处变不惊，镇定自若，仿佛泰山压顶都能面不改色，冷静从容地解决掉所有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脆弱柔软的一面。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像神一般的男人突然在你面前示弱是什么感觉？
申晴鼻子突然有些酸涩，登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露出了一个极致温柔的笑容，“好。”
从帝都回到家，已经挺晚了，原本要留在叶家吃饭的计划泡了汤，两个人都饥肠辘辘，为了省时，申晴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饺子简单地准备了一顿晚餐。
两个人心里都藏着事，吃过晚饭就早早上床休息了，相拥而卧，却什么都没有做。
“睡吧，明天我送你去学校。”霍景煜轻轻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清冽。
“嗯。”申晴乖乖地应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夜色沉沉，借着熹微的月光，申晴轻轻睁开眼睛，静静地听着身边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这不就是她一直以来期盼的幸福吗，可以和自己喜欢的男人相拥在一起，沉沉睡去。
可是为什么，眼前的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不真实，好像做了一场春梦。
她很怕一觉醒来，身边空空如也，偌大而冰冷的床上只剩她一个人孤独地躺着……
霍景煜，我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