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云和许嘉雯终究还是登堂入室了。
几位长辈落座后,申晴乖巧去到厨房倒茶,霍景煜想跟着他进去,被叶朔拦住了。
叶朔拍拍他的肩膀,以兄弟之间独有的默契挑了挑眉,自己尾随着申晴进了厨房。
申晴将烧壶倒上水,摁开开关,听着滋滋的烧水声,手搭在橱柜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别靠水壶太近,一会儿水烧开了,容易溅出来,烫伤就不好了。”
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清淙泉水滑过鹅卵石一般,清朗磁性,让人耳听不厌。
申晴回过神来,转过头去,冲叶朔绽起一抹笑容,“叶大哥。”
叶朔笑容淡淡,“茶叶在哪儿?”
“哦。”申晴反应过来,就要踮起脚尖去够放在橱柜顶层的茶叶盒,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
叶朔不费吹灰之力便碰到了茶叶盒,两个人的手指就那样触上,只是一瞬,申晴收回了手。
她甚至都没感觉到叶朔手指的温度,只觉得心头一跳,触电一般,耳根子都烫了起来。
叶朔恍若没有察觉到她不自然的神色,很是淡然地将茶叶盒取了下来,“是这个吗?”
申晴猛地抬头,愣愣地点了点头,武夷山大红袍,前阵子霍景煜刚刚从外头拿回来的。
水刚好烧开,叶朔转身回去,打开茶壶,放上茶叶,将煮沸的水倒上,动作一气呵成。
申晴站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叶朔的侧身,恍恍惚惚中,似乎眼前的身影又与梦中的背影重叠。
茫茫出了一会儿神之后,叶朔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嘴角还是笑着,“茶好了,一起出去?”
申晴一怔,“哦,好。”
跟在叶朔身后,申晴一张脸还染着几分红晕,暗骂自己神经病,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没等她从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中抽离出来,就听见客厅里一声冷冷的呵斥,“向你母亲道歉!”
申晴整个人一个激灵,所有凌乱的思绪在这一刻倾然消灭,仅剩下眼前的一幕。
呵斥声自然是从叶父嘴里发出来的,他端坐在沙发上,虽身着便装,可那一身气势丝毫未减。
叶父向来不怒自威,更何况如今怒气冲冲,说出来的话更添几分严厉,听得人心颤。
申晴慌忙朝霍景煜看过去,所有人都坐着,惟独他一个人腰杆笔直地立在那里,孤立无援。
她看着他抿起的嘴角和那不屈的姿态,心中蓦地一疼,来不及多想,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去。
哪怕众目睽睽之下,申晴还是不管不顾地牵起了霍景煜的手。
他的掌心,十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可是有一丝温暖,还是从霍景煜的心底生出,蔓延到身上的每一处角落,他扭头看着申晴。
申晴亦与他回望,此时此刻,她的眼里没有什么重叠模糊的身影,只有霍景煜自己。
他就是她的一切,她的整个儿世界。
两个人对视一笑,一颗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只要有他(她)在身边,天大的事情来临,也没在怕的。
两个人的情绪波动都落在众人的眼里,叶父叶母自然是满心的欣慰,李淑云却面露不喜。
最生气的当属许嘉雯了,申晴到底要不要脸啊,居然当着这么多人跟眉目传情,秀恩爱!
叶朔则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眉眼相对,眼底微微有一丝动容。
霍景煜脸色不再那么阴霾,唇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淡淡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然而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
李淑云的脸色,再次难看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气氛再次降至冰点,只是这一次,叶父叶母却没有再张口。
道歉这回事,本就不是强迫来的。
“对不起”和“谢谢”这些字眼,放在公众场合作为一种礼貌用语倒是可以被人随口道来,可是要发自肺腑的道歉或道谢,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就无错,更是强人所难。
叶靖国逼着霍景煜道歉,不过是想要告诉他,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尤其是对长辈。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种陈词滥调,他们不屑于去说,可是他们,要霍景煜记在心里。
霍景煜神色疏淡,“我就是这个态度,这个歉,是爸让我道的,可我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原本有些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我也不想多加追究,可是既然你们送上门来,那就另当别论。”
李淑云冷然一笑,脸上尽显倨傲的神色,“听你的意思,是要与我秋后算账了?”
霍景煜态度漠然,神情沉稳到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正是。”
李淑云嘴角冷冷一勾,很有一种“洗耳恭听”的架势,没有想象中的心虚和羞愧。
申晴看着这样的李淑云,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婆婆绝非俗物,至少这股定力,她目前不具备。
霍景煜声音很凉,“李女士对在婚礼上把我的妻子绑走这件事情,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李淑云端起茶杯,放在鼻间闻了闻,清冷一笑,“绑架申晴的是林锋,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吗?”霍景煜嘴角挑起一抹讽笑,“那6月13日那天,您在一品香茶馆,见的人是谁?”
他的一句话,冰寒无比。
申晴眉睫一跳,6月13日,不就是他们婚礼的前一天吗?
他们结婚前一天,林锋越狱,难道,李淑云是和林锋合起伙绑架的她?
可是,李淑云和林锋怎么会认识呢?
李淑云和林锋自然不怎么相熟,她见的,另有其人。
叶父和叶母的眉头不约而同地蹙了进来,他们自然听得出来霍景煜如此说,定是有事。
霍景煜这个质问一经抛出,李淑云端着茶杯的手倏然僵住,脸上那一抹惊慌,掩盖不住。
不等她开口,霍景煜便冷冷地道:“有些事,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说破罢了。不愿说破,自然是为母亲您保留脸面,以前没跟您说清楚,今日您听好。我对血缘这回事情不甚在乎,您也无需总在我面前摆您的高堂架子。过去的二十年您不曾养育过我,欠您的生育之恩,也在婚礼上还清了。您若是要钱,我可以给你,但是,申晴是我的底线,你绝不可以碰她。”
申晴的心里,陡然一突突,一股蓬勃而出的暖意自胸膛滑过,她知道,那叫做感动。
霍景煜说,她是他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