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事你放宽心,我不会让你就此埋没。下来一段日子,你就保持体能和手感,顺便陪陆菲好好玩玩吧。她的安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安排了周全的安保措施。”
秦石武是这么说的。在他的积极运作之下,刘弈三月份的工资连同去年年终奖没有少掉一毛钱,仍然按中队长的标准发放。
在经济上没了后顾之忧,他也乐得轻松一阵子,没了工作任务,生活仍然过得充实快乐。每天下午三点陆菲来训练,他在旁观看。两人一起吃晚饭,饭后一起欣赏音乐与诗歌,分享陆菲白天在学校里发生的种种故事。等她训练结束,他们会一起收拾好房间,洗干净前一天的衣服,互道晚安后各自睡下。
因为有了点钱,陆菲辞掉在“八加八”的工作,现在每晚睡在刘弈隔壁的卧室里——中队长的套房本就有两个卧室。
到天亮,刘弈会提前爬起来为陆菲准备早饭,到点代替闹钟叫醒她,再开车送她上学。星期天是最开心的,AL的安排表上,每周六天的高强度训练之后,星期天以休息和恢复为主。他带着她出入博物馆、电影院和公园,几乎踏遍长州每一处能玩的地方,还偶遇过鸭梨与陶盈一次。
正好最近陆程找到了新的兼职,忙得不可开交,三个人约好每周至少一起吃顿饭,互相报个平安。陆菲有点担心弟弟,他所有时间都扑在工作上,不过最新的一次月考,他成绩并无退步,依然稳居年级前十,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但是幸福地流过去。徐天教授又发来邮件,此前的测试数据教授已收到了几个关键值,对AL的表现非常惊讶。但是他回国的日子有些变化,不得不推迟到六月份,为此教授向刘弈致歉。
顺便,为了感谢他俩提供的帮助以及杰出贡献,徐教授列出了一份路线单子,邀请他们任选其中一条路线,在陆菲中考结束后沿线游玩,费用都由教授支付。
回复中说着不客气,刘弈却第一时间开始研究去哪里合适。中考结束是六七月份,北欧或者俄罗斯之类的地方不予考虑;南半球是冬天,当然也不行。好不容易有一起旅行的机会,怎么能让陆菲去那些寒冷的地方,沿途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是巴厘岛、马尔代夫之类有蓝天、沙滩和棕榈树的地方好,与她最相配。
当天下午陆菲过来,向她转达了教授的好意,她先是致谢,然后说了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很奇怪,同学们都说是天意,恶人自然有恶报。”
“是什么事让大家这么说?”
“吴处长,就是被你打过耳光的那个,前天晚上被人脑袋上套了麻袋,狠狠揍了一顿。听说断了好几根肋骨,牙齿掉的比我还多呢。”
微微吃惊之余,刘弈暗暗叫好:“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现在全市的学校都被发动起来,鼓励老师和学生提供线索,我们校长和教导主任很积极呢,昨天下班了还把全体老师留下来开会。”
你被打断牙齿的时候,他们可没这么上心,更没这般大张旗鼓。“不是小黑干的吧?”
“教导主任怀疑是他,但时间对不上,”陆菲说,“他挨揍的地方离学校很远,坐公交有十几站路,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小黑八点半在学校图书馆有打卡记录,管理员也记得他当时背个书包来借书。因为他借了本《存在于虚无》,听说图书馆成立以来,他是第一个借这本东西的学生,借阅记录上的数字从0变成了1,所以管理员印象很深。”
“吴处长挨揍又是几点?”
“监控拍到是八点二十五,有个蒙着脸的人扔下处长逃跑。除非小黑揍完他之后,五分钟内赶到学校,还要进图书馆借书——这是不可能的啦。”
“不是他就好,”刘弈放下心来,“看来想揍吴处长的不光是我们。”
出于职业习惯,在陆菲训练时他又仔细思考了一番。小黑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然而其中也有不自然的地方,借书的事过于突兀,简直像在故意混脸熟。但转念一想,五分钟内赶十几站路回学校终究无法做到,自己太多心了。
没想到几天后又出了新的事,受害人仍然和姐弟俩此前的事件有关。带头挑衅陆程的中学生,同样在一个晚上被人结结实实揍了一顿。他伤势严重,甚至一边眼球不得不动手术摘除。
教导主任再次怀疑陆程,不过这回的不在场证明更加充足——监控拍到八点五十二分,凶手丢下那不幸的孩子跑开;而九点钟还差一点点的时候,陆程已经在和刘弈还有陆菲一起吃晚饭了。他们好久没有一块吃饭,第二天又是星期天,三人都很兴奋,陆程尤其兴致高涨,直到十二点才分手。
刘弈利用职务之便观看了行凶录像,凶手的身形和陆程确实有几分相似,出手的动作也稚嫩得像是学生,有一记抬腿飞踹还把自己摔得不轻。只是吃饭的地方和案发的地方几乎跨越整个长州,直线距离超过十五公里,实际路径至少也在二十公里以上。若陆程是凶手,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不到八分钟,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调查牵涉到小半个城的警力,时间上则持续了整整一周,最后一无所获。那个星期三人碰头是在一家新开的日料店里,正品尝清酒蛤蜊火锅和烤鸡肉拼盘时,陆程突然说起:“虽然听说被揍得很惨,但那家伙,还有那个姓吴的官员……真是报应啊。正义虽然常常迟到,但从不缺席啊。”
他的话略显偏激,但身为受害者,有这想法天经地义,再说他才十五岁,刘弈很理解。略一思忖,他向男孩分享人生经验:“那也未必。根据我的经历,这句话我建议改为:正义虽然并非总是降临,但公道自在人心。”
“正义不总降临,那是因为……”陆程挥了挥拳头,手中的烤串差点刮到陆菲,“算了。对了老姐,你的选拔赛是什么时候?”
“六月的第一个星期六,还有一个月多一点点。”
“你的话,一定没问吧?我听人说你非常非常厉害,不愧是我姐姐的。猩猩,大牛,陶盈,猪头,他们都是这么说的。我们学校的贴吧里,你获胜的呼声也很高涨,那帖子有两百个回复了吧。”
“快中考了你少上点网啦。对你们俩我没有必要隐瞒,”本来舀了一勺海藻汤想送进嘴里,听到陆程的话,陆菲握着汤勺的手僵住,“很难说哩。”
“怎么?”两个男人同时关切地问。刘弈很是不解,以陆菲这几个月训练之刻苦,辅以AL指导之科学,居然还很难说?AL曾经说过,不仅是基因特殊,她本身也拥有很高的天赋。
“是小孟,”陆菲舔舔断掉的门牙,缩了缩脖子,“她请了两个俄罗斯来的教练辅导,这几天连上课也请假,训练可用功了。上星期的测试,周教练说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到选拔当头,我和她的竞争会很有看头的。”
“势均力敌的较量吗,”刘弈想起了路德维希和自己的较量,接着伍迪将军略显佝偻的身子在脑中浮现,“我倒是很喜欢。过程是最重要的,一个能让自己全力以赴的对手很难得,要好好珍惜,充分准备,重视每一个细节,将来回忆起来才能不留遗憾。”
陆菲听得直点头,陆程却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是你这种战争狂?老姐要的是结果,可不是什么过程。不光是高中学费的问题,要是不能进一中,其他学校连艺术体操队都没有,她的职业生涯就到毕业为止,过去那么多辛苦等于全白费了。”
用力把烤串的竹签折成两半,他阴沉着脸:“不过,说不定正义会这个时候降临呢。要是凶手把孟八婆也揍一顿,让她没法参加选拔就好了。这可是真正的报应,她想这样对老姐,结果反过来自己倒霉。”
异想天开的想法,不过道理倒不是那么不可取。若小黑的话变成现实,刘弈一点也不会可怜孟欣怡,同情人的理由有千百种,但无论如何不包括自作自受。
陆菲摇头:“那不行。欣怡不能参加比赛的话,我比输给她还难受。和刘弈哥哥说的一样,训练了那么久,我……我想和她好好比一比。”
“傻瓜,”陆程嚷道,“你也许会输。”
“只要尽力了,输我也甘心。”
“白痴,不管你了,”陆程看向刘弈,“对了刘哥,我在的那个队伍,最近有个重要比赛。要是不嫌麻烦的话,能不能帮忙请你们队里的杨磊大哥来给我们做点指导?要是你也能来的话,大家会高兴坏的。呃,指导的含义很广泛,比方说,代替队伍出手什么的……”
鸭梨的名头已经响到这地步了吗?正如F1方程式赛车的速度胜过绝大多数战斗用车辆,运动项目的动力甲由于不需要加载各种武器、通讯、电子系统,在格斗性能上同样远远胜过军用或者警用动力甲。特勤队员也不是职业运动员,两者的训练几乎没有共通之处,所以通常民间的动力甲队伍不会找军警来帮忙。
但鸭梨是个例外。
“我会转告他的,”刘弈记下,“以他性格不会错过这种机会,不过我就算了。你等我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