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石武给的东西果然好用,只除了一点,陆菲不肯戴那么金光灿灿的首饰。“老师看到了会骂我的,而且,一看就很贵,弄丢了怎么办?”她捧着项链怯生生地说。
最后刘弈好歹说服她同意,休息的时候无论如何戴上,平时也尽量放在口袋或者书包里。话说回来,刘弈认为她不愿意的原因至少有一半是秦石武挑选首饰的品味实在太差,链子和珍珠本身没问题,搭配在一起却成了他见过最丑的。
再说,陆菲这个年纪,哪里用得着什么项链来点缀,他自信地认为。成年人另当别论,小孩子还是该单纯些,太过贵重的首饰完全是蛇足。要是支队长拿来劳模或者三笠的胸针,她多半就欣然接受了。
可纵然她还不能被称为女人,毕竟仍是女性,逛街乃是最为强大的本能之一。有充沛的体能为后盾,刘弈心中叫苦不迭,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这份辛劳实在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六七个小时下来,陆菲最后看中身很萌的搭配,粉蓝撞色的毛呢马甲,内搭雪纺衬衣,再加荷叶边的半身裙。
她换上衣服从试衣间出来,同为女性的店员两眼发直,可见演技之纯熟。一看价格,整身不过两百多块,刘弈毫不犹豫就付账买下。第一个原因是,这身确实合适,第二个原因是,他实在走不动了。
“好看,可是也有点贵哩,”回家路上,陆菲小声说,“以前,我的衬衣都只要十五块一件的。”
实在是个朴素的孩子。刘弈只点点头,他觉得比参加完两小时的实战更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有,”她倒是依然精力很好,“小黑问我,什么时候再一起吃火锅?我们要好好谢谢你呢。”
路程好像是说过这回事。“等过几天吧。”他有气无力地告诉她。
不过当第二天,听到前来接他们的鸭梨和陶盈一齐惊呼“真是太可爱了”,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今天鸭梨开了他的爱车,保时捷356A,接近70年前的老式跑车。刘弈坐副驾驶,把后座让给两个女孩。车内鸭梨尽力保持了当年的风格,她们第一次见到这种古董,一路上讨论个不停。
“路上好多人在看咱们,”陶盈扒在窗户上,“这车很稀罕吧?”
“是的,而且很出名,”刘弈道,“和琴酒的是同款。”
“谁?”女孩们一同问道。
“啊没什么,”到底有了点年代差异,她们是00后,不知道很正常,“记住这车和你们爷爷奶奶同龄就是了。”
“那一定很贵吧?”陆菲问。
“官网的指导售价是四万两千欧元,”鸭梨道,“差不多等于人民币三十一万。”
陆菲吓了一大跳:“果然好贵。”
幸好鸭梨没把实际售价说出来,古董车的价格至少是指导价十倍,再加上从弄到长州所花的运费和税,这辆车最后上路的花费快要赶上指导价的二十五倍。除此之外,由于零件全部需要从德国运来,保养的花销也很惊人,他的工资都不够养一辆车的。
他们渐渐驶离市中心,陶盈好奇:“我们是要去哪儿?”
“有炸鸡块、牛排、汉堡、冰淇淋、薯条和可乐的地方啊。”
“好像快要开出城了,那边是郊区了吧?对哦,”她一拍手,“西公园那儿新开了个万达广场,我们就是去那里对不对?”
“确实离那儿不远。”鸭梨用了模糊的说法。
又过了十五分钟,他们进入了长州的高新工业园区,这儿是大片标准化厂房、横平竖直的宽阔大道和清新雅致的绿化,相应地行人与车辆变得稀少。再朝前开,道路两旁渐渐出现了田园风光。
“我要饿死了,你就直说我们是出去野餐的好啦,”陶盈咕哝着把脑袋耷在陆菲肩膀上,接着又突然抬起来,“你们快看那边!这种怎么有个公园?很漂亮的样子。回来的路上,我们去那里玩玩吧!”
“不用回来的路上,”鸭梨道,“我们正要去那儿。”
“在公园里吃饭?”陶盈比了个V字,然后抱住陆菲使劲摇,“棒得没话说。”
刘弈快要忍不住笑。那根本不是什么公园,而是鸭梨的家。他家里经营房地产、精密仪器和集成电路等多种生意,家产在全长州都数得上号,那女孩子对此毫不知情。鸭梨该不会一直在假扮穷小子吧?不会,他没那脑子,也没那恶趣味。这种事,秦石武来做还差不多。
于是,随着一路驶向“公园”,女孩们的疑惑越来越多。为什么这公园好偏僻,为什么不需要买门票却有门禁,为什么公园里的园丁啊清洁工啊好像都认识鸭梨,为什么连一个游人都没有,为什么车库自动为他们打开,为什么这餐馆没有招牌……
她们几乎同时醒悟,对视了一眼,两个女孩声音有些发颤:“我们,好像来了个假公园啊。”
“因为这儿是我家嘛,”鸭梨公布答案,“来吧,厨子要等咱们到了才能开始干活。”
“你家还有厨子!”
“不一定合你们口味。好啦别感慨啦,时候已经不早了。”
两个女孩又长吁短叹了好久,才手牵着手迈开步子。刘弈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确实是不公平的,女孩们这样做再正常不过,换成他和鸭梨也牵着手的话……画面精彩得他不敢想象。
他们穿过宫殿般的客厅,陆菲眼中,这儿和前些日子自己被绑去的那房子不相上下,甚至更好。餐厅比起客厅来也不逊色,大理石砌成的墙壁上是古色古香的浮雕,四角的雕像手里捧着篮子,这些篮子里堆满了各色水果。
他们只有四个人,餐桌上却安排了五套餐具。每人面前放着硕大的盘子,四只形状不一的杯子,四五副刀叉和小勺。餐桌上还摆放着鲜花和雕像,陆菲和陶盈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些东西瞠目结舌,半晌没有动静。
正常的反应,刘弈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最安静的时刻,餐厅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粗壮的男人径直走向刘弈,握手时力气大得出奇:“刘队,你大驾光临,我这儿真是蓬荜生辉呀。”
是鸭梨他爸。哦,一边应付着他的死亡之握,刘弈一边暗自思量,您老这都叫“蓬荜”的话,正常人住的就只能算是火柴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