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仿佛从很远的地方回到了身体里,才刚刚苏醒,浑身各处便一起作痛,陆菲忍不住哼了声。
睁开眼睛,黑洞洞的天花板上垂下一只灯泡,正发出白惨惨的灯光。略略转动脖子,有一点点疼,相比柔韧训练还不算特别难以忍受。是个窄小的房间,除了床,什么摆设都没有,陈旧的地板到处是开裂与破损;斑驳的墙上是墙粉脱落了大半,已经分辨不出本来颜色;身下的铁床和宿舍的一样粗糙,架子上满是锈迹,床单和被子都脏兮兮的。
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她还记得昨天,下公交车不久,就遇到了一个问路的小女孩。那孩子一副乖巧的模样,自称是来长州恐龙园玩,结果兴奋过头,和父母走散了。她报出一个地点,正好离“八加八”不远,陆菲便带着女孩前去找她父母。
好像是小女孩说抄近路来着?结果稀里糊涂就走到一座废弃的大楼里。因为对面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她压根没起半点戒心。
接着就是一段好长好长的噩梦。大楼里居然已经有四个女生在等着了,她们和陆菲同龄,或者更大些,穿着不认识的校服,个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有两个嘴里还叼着香烟。不可以吸烟,对体力的影响非常大,那个时候她居然还在想这种事。
随后耳光劈头盖脸打来,那个最小的、假装和父母走散的女孩竟然比那些大孩子更卖力气。她们逼她跪下,围着她又踢又打,把她一次又一次打倒在地,又抓着头发逼她一次次起身跪好。
她摸了摸脸,肿得厉害,耳朵也有点嗡嗡作响。自始至终,陆菲都不知道她们是谁,为了什么打自己,还下这么重的手。
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被打得晕头转向,昏昏沉沉地爬不起来。那之后呢?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走过来了。脚步声很沉重,身下的地面因之而颤抖……再往后她一点印象也没留下,醒来就在这房间里了。
陆菲想起床,这才发现双脚的脚踝都被人用手铐铐在床架上,外套也不在身上。慌乱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她也说不清自己为啥在这种地方还能保持镇静。大概那几个不明来历的女生还没出够气,只是陆菲依然想不明白,到底什么地方得罪过她们。
门外有个声音。有人打开门锁,陆菲转过头,看到几个小麦色皮肤的男人走进来,接着便有孜然一样的气味直钻鼻孔。他们打量自己的眼神有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成分,知道有些可怕的事要发生,陆菲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不是电影,也不是噩梦,是真真切切的现实。不会有人来拯救自己,也不可能变成神奇女郎或者美少女战士打倒敌人,奇迹从来都不存在。怎么办?怎么办?那些男人在床边站定,她脑中一片空白。
有个头戴白帽的人开口说道:“终于醒了,不过是被人拍了几下,让我们等了好几个小时。这么脆弱的小羊羔,我们很难尽兴啊。”
他的普通话还算流利,只是音调没有起伏,听起来像是外国人说话。男人们不怀好意地笑着,有人用钥匙打开她一只脚上的手铐,另外的人捉住她双手,把她牢牢按在床上。他们力气真大,陆菲倒抽了一口气,手腕被压得生疼,根本挣脱不开,她听到自己的骨头在格格地发出悲鸣。
先前的男人笑容狰狞:“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等你醒吗?”
事到临头,勇气反而不知道从哪里浮现,陆菲定了定神:“坏人死前总要对好人说很多废话,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声音有点儿漏风,她才想起门牙被那些女生给磕断了。
手腕上所受的压力蓦地加强,她痛叫一声,男人的脸贴下来,能闻得到他嘴里腥臭的气味。“因为,”他龇牙咧嘴地喷着口水,“小女孩要是又不会动又不会叫的,那就太没意思了!”
有人扯住陆菲的衣领,她奋力挣扎,身子像鱼一样扭动着不让他们得手。然而这场对抗的力量相差实在太悬殊,体力再好,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孩而已。很快,陆菲再也没有反抗的空间,他们完全制住了她。
不能哭,她咬紧牙关,泪水其实已经蓄满眼眶。
“住手。”一个听来有几分熟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声音不响亮,可男人们却顺从地放开了她。陆菲趁此机会坐起,拉过被子像盾牌似的紧紧挡在身前。
那天晚上在火锅店见到的德国人站在门前,陆菲还记得他的名字是路德维希?冯?龙德施泰特。他面带厌恶,全身形象从发梢到靴尖都都无可挑剔,只是手中多了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戴白帽的男人。
“威德佛尼尔!”男人气急败坏地叫嚷,“你这是干什么?只要这个女孩有口气就行,我们又不会让她死掉!难道乐一乐也不行吗?你不也是男人吗?”
“别拿我和你们这些与文明无缘的野蛮人相提并论,”路德维希朝门外努努嘴,“统统滚出去。”
“你说我们野蛮?”戴白帽的男人的汉语反而不如德国人来得顺耳,“根本不野蛮。我们是有信仰的人,一切按教义行事,和你们不同。我在我们中是有身份的人!按照教义,一个不信教的女孩,我们享用她,就相当于你们说的上帝的礼物,有什么不对?”
突的一声轻响,戴白帽的男人大叫一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陆菲看到血从他指缝涌出,起初很缓慢,然而不多时就染红了大片衣服。她有些诧异,亲眼看到有人中枪倒在地上,自己居然并不害怕。
路德维希向枪口轻轻吹了口气:“很遗憾,你的信仰、种族、身份、地位,在它面前统统无所谓。”接着他扫视着白帽男子的同伴,这些刚刚还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噤若寒蝉,不敢与他目光相接。
“我避开了要害,”德国人收起枪,“带上他,快滚。”
那些家伙抱起中枪的男人,转眼走得一干二净。路德维希走到床边,表情变得温柔,他用钥匙打开剩下的一副手铐,又脱下长长的风衣。风衣比连衣裙还长,把它交给陆菲裹住身子,路德维希轻轻抱起她。
“真对不起,小奥尔露恩,”德国人抱着她走出房间,“让你遭了很多罪。”
这个人也是既强大,又温柔。他的胸膛很宽厚,很安全,不知道刘弈队长的胸膛又是怎样的感受?“那个,龙德施泰特先生,您是来救我的吗?”
德国人的脚步有明显的停顿:“不是的。其实,我才是把你抓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