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给客户提供的座位上,整排整排都是支队的队员。此刻正是上午,照理这些家伙不是在值勤,就是在办公室里为各种报告发愁。
“怎么都在啊?”秦石武最先打招呼。
迎上来的是无形:“这一半是你的功劳,老大,另外一半是财务。”
“我?财务?”
“开放日的奖金,这是你的功劳;但是财务居然直接给了现今,害了他们自己,也害我们得集体来跑一趟。”
趁他们对话的当口,刘弈悄悄迈步,蹑手蹑脚地走向角落。想要完全不发出脚步声是不可能的,特别是银行这种较为安静的环境。现场还有徒手、函数和月蚀几个中队长在,这些家伙敏锐至极,就算骗过了他们的眼睛也难以骗过耳朵,他心砰砰直跳,担心就此穿帮。
果然,越是害怕什么就越发生什么,跨出四五步的时候,无形左顾右盼:“你们听到了什么没有?”
徒手侧着头凝神倾听:“你是说脚步声?是有。”
“没错。”
鸭梨和秦石武顿时一脸用以掩饰紧张的严肃。
陆菲急忙打掩护:“是我的脚步吧,刚才我脑子里想着天鹅湖,不知不觉就踩出节奏来了。”她抬脚轻轻拍打地面。
这么简单能忽悠的人,早就被秦石武赶出队伍,随便塞到哪个闲职上去了。无形看向墙角,那儿正是刘弈所在位置。也许是察觉到异样,他蹙眉道:“不,陆菲同学,不是这个声音。更沉重,音更高,应该是金属……嗯?”
一阵骤然爆发的争吵让所有人把头扭过去,没人再关心刚刚的脚步声。刘弈暗暗松了口气,得救了。只是接下来,争吵的内容又让他无奈。
争吵的一方是银行的大堂经理,那是个二十来岁的美女,业务往来频繁的缘故,和队里一大半队员都认识。另外一方则是个穿着没品的花衬衫和黑裙子,再加一条金项链的中老年女性,看起来快到或者已经到更年期了。
中年妇女:“我要办业务,现在就要。我的事可着急了,耽误了要赔好几百万的!”
大堂经理:“请您先领号排队。”
“我先来的,为什么要排他们后面?”
“这也太能胡说八道了吧,”娜塔莎小声咕哝,“我看到这老太婆才进来啊。”
大堂经理的脸色略有些纠结,不过既然年纪轻轻能干到经理,经历必然不浅,类似的场面她早该习以为常:“我来替您领号吧,这边请。”
“这么多人!”中年妇女抬高了嗓门,“要排到什么时候去!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他们是附近特勤支队的,”大堂经理说,“您看,中午就只有两个窗口办理业务,有些队员已经等了半个小时。您稍等会,马上上班时间到,增开窗口就快多了。”
“明知道人多,为什么只开两个窗口?你们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我先来的,为什么要排在他们后面?稍等稍等,为什么是我等?这个社会都乱套了,还特勤呢,自私自利,一点公德心都没有!这不是眼睁睁要逼死人吗?我的事情急的要死,就没个肯让一让的!”
“还是请您排队。”大堂经理努力保持微笑。
“都是你们官商勾结官官相护,我一老百姓没权没势,你肯定帮着他们!我要去投诉你!我这事现在办不了是要出大事的!知道吗,几百万,要死人的,你们都等着上报纸吧!”中年妇女说着拿出手机,对着大堂经理连连拍摄,又把镜头转向周围的特勤。
“自认倒霉吧,”秦石武小声对几个中队长道,“你们几个去跟大家说一下,让就让一下她吧,别让银行难堪。”
“明明大家都好好地排队了啊,”娜塔莎攥着拳头,“这个死老太婆,为什么要没有过错的人承担代价?”
在战场上临危不惧的支队长此刻也很无奈:“那有什么办法?一枪崩了她?碰上这种人道理是讲不通的,和走在大街上突然冲出来一条狗冲着你吠一个意思,总得想办法把事情解决哪。”
领命而去沟通的是无形,可事情非但没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看到穿着制服的无形走近,那中年妇女警觉地后退两步:“怎么?你想打人?”还没等无形或是大堂经理有任何回应,她就地躺下:“打人啦!警察打人啦!黑社会混进警察队伍了啊!”
“大妈,”无形哭笑不得,“银行有监控的。”
“你们修改监控!把打人的镜头都给掐了!哎哟不行,我这儿疼,被你气着了,气病了。你不能走!”她一边紧紧抱住无形的腿,一边在地上煞有其事地挣扎,“我要跟着你,不能让你跑了!去医院检查,还要看病,误工的钱,营养费!”
娜塔莎斜睨秦石武:“息事宁人?”
“是有点麻烦,”秦石武承认道,“这种时候,是不是可以请你想想办法?”
“当然,搞定那种家伙,我最在行,”她的左手伸进衣兜,“不过我看中了一套连衣裙,给我买的话……”
“成交。”
“那好。你们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就去把那老太婆赶出去。”
“小娜有什么好办法?”陆菲不解。
“大概因为,”陶盈叹道,“小娜是外国人,发生纠纷的话,天生就具有优势吧。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一等洋人来着……哎,我爸爸常说,国家成立快七十年了,天朝人的脊梁应该更挺一些才是。”
娜塔莎走向倒地的中年妇女。其实整个支队,除了刘弈和鸭梨,谁也谈不上认识她,只知道她来头很大,年纪轻轻便是跨国公司的大佬,即将到来的支队装备更换就是她投资项目中的一部分。在队员们看来,这个外国女孩是跟着他们支队长参观来了。
她直走到中年妇女身边,一抬脚就能踩到的距离,一开口,大串的俄语听得在场大多数人头昏脑涨。中年妇女张口结舌了一小会,能当众做出这种事的当然不是易于之辈,顷刻就调整状态,准备迎接意料之外的新挑战。
自始至终默默观察的刘弈凭借多年经验,意识到中年妇女不是轻易可以打发的对手,娜塔莎这次要陷入一场苦战了。看得出来,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有人,不许出声!不许动!”一声怒吼,再度令整个银行的人扭头。银行的自动门在隆隆巨响中裂开,细碎的玻璃哗啦啦倾泻,在门内掉成一片。七八个戴着黑头套的壮汉闯了进来,他们挥舞的武器从铁锤匕首到木棍之类应有尽有。
“把钱统统出来!”一个蒙面男对着大堂经理举起手枪,“否则我杀了她!”
抢银行的?这不是演习吧,刘弈目瞪口呆。
“是是是,不动,不出声。”大堂经理一动不动,出声的另有其人。刚刚还大叫大嚷的中年妇女当即起身,一溜烟跑到墙角,拼命朝刘弈的队友们身后缩。看着这一幕,头一次,他觉得抢银行的歹徒们也有可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