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顺着刘弈脊背扩散。不好,他当机立断冲了出去,跨过地上的两人,追向冒牌货。右手边的通道里,不远处一扇虚掩的门在摇晃。那是条横向的过道,对方无疑是从这扇门里绕路的,而且刚进去不久。他飞奔过去,伸手推开门——
手碰到把手的瞬间,刘弈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急躁。因为陆菲的缘故,到现在为止压根没有好好判断过对手的动向,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冒牌货的经验丰富,他一定会利用任何有利的状况。更具体地说,他一直在利用刘弈对陆菲的关心。
假如所谓的接近只是圈套呢?那样的话,这扇门——
他转身就逃。几乎同时,整扇门炸裂,近距离突然迸发的冲击波一瞬就将他吹飞。化学能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近一米九的身材像是片叶子般轻飘飘。
门的碎块插入了肋间。身体旋转。在墙壁上磕碰。眼前忽明忽暗。四肢像被从躯干上且留下来。
随后他猛地扑倒在地上,又滚了好几滚,撞到墙壁,发出很大的一声“咚”,这才停下。口中的铁锈味前所未有的浓烈,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流下,肩胛骨和脊柱简直散了架。他忍住撕裂身体的剧痛,挣扎着坐起来。
竟然中了这么简单的诡计。万幸在最后关头及时逃开了几步,而身上的防弹衣和携行具也抵挡了部分威力,否则炸药贴着身子爆炸,这会全身早已四分五裂。
除了左腿剧痛无法活动,再加到处灼痛以外,全身居然基本完好,没有缺胳膊少腿,刚才就扭伤的右腕也没有伤得更重,他惊讶于自己的运气。大概是仓促布置的炸药,分量有限。爆炸中手里的冲锋枪不知所踪,携行具里的各种手雷也丢了大半,只剩一把从黑衣男子那儿捡来的手枪。
火焰在原地燃烧,爆炸产生的烟雾顺着通道蔓延扩散,刘弈单腿支撑,倚靠着墙壁站起来。对方很快会来查看陷阱的成果,我还有机会。
他太小瞧冲击波的影响。视线突然变得模糊,几乎什么也看不清,而爆炸之后残余的嗡嗡也开始在脑中回响。右膝支撑起全身的重量不过片刻,便不堪重负地弯曲,令刘弈倒下。
他焦急地注视着烟雾,用双手支撑身体,想再次站起来。老师的冒牌货随时会来,绝不会给他恢复的空隙。
说话声在另外一边,也就是十字路口的方向传来:“看来有结果了。感觉如何?”
循声望去,视线穿过火与烟,那个和老师一模一样的男人以潇洒的姿态举枪瞄准自己。与之相反,刘弈连站起都做不到,手枪在倒下时紧紧握在手里,可根本没机会再指向对手。就是身体完好,动作再快,也快不过食指扣下扳机那短短一刹那。
“挺可笑的不是吗,”对方没有走近,就站在原地洋洋得意,“那种程度的陷阱,就是新兵也知道提防,却成功骗过了你。所谓被爱情冲昏的头脑,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要不是那个小姑娘,战斗本来还可以更精彩些的。谢谢,我玩得很尽兴。”
刘弈不甘心地举起枪,枪口远未来得及瞄准,对手的枪便响了。在这最后的关头,他一点也没有担心自己。我真弱,连一个冒牌货都解决不了,还说什么保护她?这儿的战斗一定惊动旁人了,有秦石武在,没人能把陆菲带出长州城的。老大,今后她就拜托你了……
子弹打中了他头顶的天花板。
准头怎么这样离谱?刘弈错愕地支起上身。烟雾的对面,那家伙的右臂上挂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冒牌货一边咒骂一边扭动身躯,在拼命试图摆脱。
是陆菲。她准是被战斗惊醒,拖着受伤的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他。
她救过我多少次了?刘弈举起枪。
像是老师的男人终于推开陆菲。她本就柔弱,力气在成年男子面前不值一提,他又受过训练,两人仍然纠缠了好一阵。
陆菲的身子离开冒牌货的瞬间,刘弈的子弹出膛。一发不够,他又连续扣动两次扳机。三发子弹全部命中了对方,那件防弹衣并没能挡住,有两发子弹击穿了胸膛,一发命中肩膀,三座血泉霎时绽放。
受了这样的伤,冒牌货不可能还站得住,扑通一声他双膝跪下,瞪着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目视的对象不是刘弈,而是陆菲。
刘弈又一次站起来,向着对手迈步。左膝大概骨折了,每走一步都会带来恐怖的疼痛。全身各处的伤都在烧灼他的神经,每走一步,身下都会洒下好几滴鲜血。
终于,他来到和老师相像的男人身前。陆菲蜷曲在地上,已经又一次陷入昏迷。
“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那家伙始终没有把视线从女孩身上挪开,“受了那么重的伤,能站起来就是奇迹,没想到还能走过来……”一阵咳嗽,血块从他的口鼻中溢出,“而且还能在我开枪的一瞬间……”
对手的临终遗言总是值得一听。刘弈望向地面,一个个小小的、染血的脚印从房间直延伸到此处。
“你究竟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回答的话语越来越轻,“你去问我的兄弟吧。他知道我是谁,但事情和他没有关系,我其实……一直很想和他说说话……替我向陆菲……还有孟欣怡……都说声对不起……”
这个人随即就倒下了,最后的话语等于默认了他和老师的关系。刘弈丢下枪,想抱起陆菲,可受伤的身体连继续站立都勉强。他摸索着掏出手机,屏幕怎么摆弄都不亮,准是在刚才的冲击中坏了。
这下要出去可不容易,本来还能从正门离开,但令他伤成这样的爆炸同样炸毁了出口附近的通道。大喊大叫不知道隔壁的昊哥能否听到?他深吸一口气,胸前背后痛得无法忍受。糟糕,看来连肺也伤到。
怎么办?自己倒不要紧,陆菲的伤不能再拖下去了。爆炸不止一次,昊哥一定会报警,现在只能等待……
正思索间,堆积在通道中的瓦砾松动,有人正在挖掘。惊喜中只听秦石武的声音在问:“战斗结束了吧?刘弈,你还活着吗?”
“废话!”刘弈忍着胸口的剧痛怒道,终于放松下来。贴着墙壁坐下,他吃力地扭过头,看着身旁的女孩。明明遍体鳞伤,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可他却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更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