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她竟然被他们伤成这副样子！距离所限，刘弈无法看得真切，可破破烂烂的衣物、遍及全身的血污以及披散的长发都向他说明了她的遭遇。
“是刘弈吗？”那个像是老师的人说话了，连声音都无比近似，地下室充斥着他话语的回音，“我知道是你。只有你会这么急吼吼地要找她。”
一下就猜出了是自己，刘弈暗暗惊讶。而且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这么说来，他甚至判断出了自己就藏身在附近。不愧是老师的孪生兄弟——他现在相信了这个说法，头脑和老师的一样敏锐。
“我们有必要谈一谈，”那个人继续说道，“现在出来，把剩下的玩具都扔掉。要不然的话，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这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两名黑衣男子将陆菲托高了些。像是老师的男人转过一个角度，将手枪举向斜下方，瞄准陆菲的一边膝盖。“是点五零口径的子弹，”那个人大声说道，“我扣下扳机的话，会发生什么？嗯？我是很好心的，给你倒数十下犹豫的时间。十！”
点五零，就是通常说的12.7毫米口径，手枪竟然使用这种子弹，刘弈只觉得口干舌燥。若是让巴雷特或者别的狙击枪来发射，命中躯干足够让最强壮的身体断成两截，现在虽是手枪，但要让陆菲的腿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半截，再简单不过。
怎么办？都是过来人，互相都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说出口了就一定会做到。陆菲的头始终低垂，瘦瘦小小的身躯一动不动，对那个人的威胁无动于衷。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攥住了他的思维，难道她已经被他们所杀害？不——
“九——哎呀我差点忘记了，你大概看不清楚。放心，这小姑娘还活着。”那个男人回转身，用枪托毫不客气地拍打陆菲脸庞。
这一下像是直接打在刘弈脸上。他看到陆菲的面孔稍稍抬起又重新垂下，双腿轻轻颤了颤，之后便再无反应。
她伤得一定相当不轻。怎么做？那四个穿黑衣戴墨镜的家伙不是可以随便打发的菜鸟，这么暗的环境下他们还戴着墨镜，刘弈意识到那东西很可能具备红外与夜视的能力。像是老师的男人身上那件风衣也多半是防弹衣，否则这种天气，又在这没有空调的闷热研究所内，绝不至于穿成这副样子。
“八！”
喊出口的数字则如同大锤击打心脏，冷汗布满脊背。手上只有一把微型冲锋枪和一把手枪。冲锋枪的威力完全不值得期待，而手枪……
秦石武说过有效射程三十米，一百米距离内打中能造成终生残疾。现在离对方就是三十米，要给穿着防弹衣的对手造成伤害，简直是痴人说梦。目前的状况，他也没法从容瞄准，就算可以，那家伙也总在陆菲身前身后晃来晃去，手枪的精度再高也始终是手枪，他不敢冒险。而且自己没有夜视设备，昏暗的光线条件下，更不可以随意出手。
“七！”
手中还有哪些可以利用的武器？蛛网，声光，震撼，EMP，破片，各种各样的手雷带的虽多，此刻几乎都没法发挥作用，能起作用的一定会误伤陆菲。
“六！你打算当缩头乌龟到什么时候？嗯？”像是老师的男人又给了陆菲一拳。这个人经受过严格的格斗训练，这一拳出手凶狠，毫不留情地落在女孩面颊上，令她的脑袋来回晃了几晃。
不知是汗水还是鲜血顺着陆菲的脚尖滴落。能忍住不冲出藏身之处是多年战斗形成的身体本能。没想好对策前出去也是白白送死，救不了她还会搭上自己，他拼命忍住冲动。不要着急，不要自乱阵脚，一定有办法的。
“五！我这么做也无所谓吗？有意思！我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充满了愤怒，简直像有风暴在酝酿哪！”那个男人的声音比早晨的起床铃声更叫人无法忍耐，没想到和老师一样的嗓音有朝一日能起到这种效果，“正好，怎么对付小姑娘我可是颇有心得，就是在冈格尼尔，很多人也会对我说一声，变态。而我呢，会很高兴地回答说，谢谢夸奖。你就继续躲着，好好欣赏吧！”
不，这个人并不像自称的那样以欺凌为乐，语气中只有冷静和睿智，没有丝毫兴奋。他经验丰富，而且掌握了刘弈最大的软肋。他所做的、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激怒我，以在下来的战斗中取得优势。策略简单，冷血，残暴，同时极其有效。
宁愿面对真正的变态，也好过这种冷酷的敌人，刘弈握枪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四！”那个男人恶狠狠地拽住陆菲头发，然后用枪口挑起她的脸，“喂，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的男朋友来了，他就在这儿，听说你们感情很好？可他不出来，只是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像只老鼠一样远远看着你。痛苦吗？难受吗？想让他抱一抱吗？想在他怀里哭吗？”
陆菲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活像是个没有生气的玩偶。她肯定昏过去了，面对这样的家伙，尽管只是短短一天，她也一定备受折磨。
那副模样紧紧揪住了他的心。没办法了，只能先出去，至少别让他们再为难陆菲。
“三！欣怡，我教你的射击学会了吗？过会就由你来开枪吧。来，拿好，瞄准膝盖，只要轻轻扣下扳机，你就可以看看点五零的子弹命中人体是什么效果。不过要小心，会溅你一身血。期待这么一天很久了吧？拜她男友所赐，今天你就可以实现愿望了！”
“呃？是，是的，先生。”
答话的果然是孟欣怡，她站在地下室入口的阴影中，刚才没有注意到。这个坏胚，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在陆程手里救下她。女人的执念竟能顽固到如此地步，难道她认为所有的过错都是陆菲的，而且在中考结束后她就一直处心积虑地想报复吗？
“二！”
没时间再犹豫了。那样口径的子弹，瞄准的还是膝盖，可不是终身残废那么简单的。陆菲有自己喜欢的事业，她原本是、现在也依然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与黎明、冈格尼尔的事绝对无缘。仅仅因为携带的基因特殊，便成为恐怖分子们竞逐的对象。不是她的错，没人能决定自己的基因。
她有属于她的领域，有美好的未来，她一定有光彩夺目的那一天，见过她表演的人都都这样认为。不能让她的梦想在这里中断。
而我也是。已经决定要保护她，为她清楚这些黑暗而肮脏的东西，不能自暴自弃。抬起右手，用手环擦了擦额上流下的汗，他飞速思索着解决方案。战场上一切都可能发生，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要轻言放弃。
这个时候，刘弈想起的是菲利希亚。同样的遗憾，再也不要有下一次了。
“一！这便是你的决定吗？”像是老师的男人抬高了音量，嗓音中透出一丝焦躁的意味，“好吧，那就亲眼见证你的……”
“等一下！”刘弈喝道，随后举着双手走出角落，面对长长的阶梯站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