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菲的叮嘱下,徐天教授的病情本来已经稳定,谁知又出了雷冰的事。多少天下来,他又心急工作,又担心雷冰,情绪始终不能稳定,本来没多严重的毛病被生生拖成了肺炎。
以黎明的医疗技术,居然发生此种状况,病人的不配合是主要原因,这让整个医院从院长到勤杂工个个气愤填膺。老头本人解释说,他从前错怪了雷冰,为此深感愧疚,只能以勤奋的工作来弥补。被医护人员狠狠教训了一顿,并且威胁要告诉陆菲后,他终于接受了他们的治疗方案,每天老老实实在床上度过,一日三餐按时定量,同时戒断各种不健康食物。
包括手机在内的所有电子设备都被没收,每天对病房的检查比曙光研究院还严格。仅有的消遣是早晨和晚间两次新闻节目,以及午睡起床后可以自由浏览三十分钟网络内容,这已经是医生做出的最大让步。
不过这天中午,百无聊赖的徐教授正要午睡,医院的院长亲自给他拿来了手机。
“我是不是快要可以出院了?”老头喜出望外。
“想多了。秦队长有事找你,通话没有加急和加密。”
那么说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话说那小子怎么会主动找自己?他拿起电话,秦石武头一句话就是:“打搅你午睡了吗小气鬼?”
老头疑心秦石武打错:“你找哪位?”
“你啊,小气鬼。”
居然特意又说了一遍,看来没错,徐天教授纳闷还要多过生气。从小到大他的爱好之一就是吵架,没有哪天不喷人或者被喷,理由从学术正义到买菜缺斤少两,不一而足,只是从没任何人说过他小气。“我?小气鬼?几个意思?”
“说的就是你。陆菲在你那儿多久了?连个手机也没买给人家!现在别人为了学校的事要找她还要通过我!”
“扯淡,是她自己不肯要,”徐天当即反驳,“你们刘弈要买给她也没用。”
“他是她男朋友,你是请她来帮忙实验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总之,就是你小气。”
“得得得,”这几天习惯了中午睡一会,徐天教授有点儿犯困,不想再在这种问题上跟年轻人进行毫无营养的拌嘴,“你打电话来不是为了骂我一句吧?说吧,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中有新生体检,明天下午两点,市一中星光校区集合后统一去医院,通知陆菲一声,让她记得带好录取通知书和毕业证书,准时参加。”
“知道了,”明天两点,市一中星光校区,老头默念一遍,“这个容易。”
“考虑到你那地方不方便,明天我又正好有事,所以我决定送佛送到西,派人来接她。”
徐教授顿时狐疑起来:“还有这等好事?”
“当然是有代价的。这次加工厂建好,记得给我手下那群小兄弟偷偷多弄几套操作系统装上。”
“这好办,”徐天答应,困意开始渐渐上涌,“我还以为你要改装下,配上咱的护甲和枪炮呢。”
秦石武的口气缓和了少许:“我们支队要对付的只有点蟊贼,拿把西瓜刀都算是重武器了,要好装备去打蚊子吗?记好车牌,明天来接陆菲的是支队的车,车牌号是江D 61E72,十点半到,让她提前吃好午饭。开车的很可靠,是第七中队的中队长……”
眼皮要撑不开了,教授用力晃了晃脑袋:“我哪记得住那些人的名字,有个车牌就行了。江D 61172?两个1?”
“不,第三个是E,英文字母E。”
“了解。”
老头把车牌号和时间地点记在床头的便签纸上,做完这些,再也抵御不住睡意的侵袭,沉沉睡去。
陆菲知道消息是在当天晚上。老头托了护士,护士又把便签转交汪绍,汪绍再把便签交给她。整个白天,她都在AL的辅助下训练,晚饭后休息了一小时,正打算自己再去健身房里增加一点力量练习。这两天AL的训练强度依然很大,但是一到晚上就不肯继续,劝说无效,就只能靠自己多用点功了。
拿到便签,她有一点点恍惚。几个月前,一中还那么遥不可及,连宿舍的租金都交付不起,每天都得到离学校很远很远的“八加八”打工,赶回学校让陶盈帮忙,进行着明知没有希望却还是不肯放弃的练习。那些日子的行为,最合适的形容是“挣扎”。简直是不见黄河不掉泪嘛,回想起来,她不觉微笑。
现在看来,挣扎是有效的。虽然小黑不知所踪,而且日子开始变得有一点危险,然而有了刘弈便足以补偿一切,何况还有这么多朋友。看着健身房里的豪华设施,想到漂亮的房间,几个月简直和一辈子一样长。
就该这样,不到最后关头不该放弃。认识刘弈固然是运气,但要是胆小怕事,因为着火而走掉,或者晚上没有坚持和陶盈两个人在训练馆里练习,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好运气也可算作是对自我努力的一种肯定。
市一中,我来啦。又看了一遍,确定是真实的,陆菲收起纸条,很难得地蹦蹦跳跳着进了健身房。
当天,她调整了自己的睡觉时间,才八点半便早早躺上床。训练对她来说终究太辛苦,更改作息丝毫没有影响到睡眠。早上五点,她比平时早一个小时起床,洗漱,吃饭,然后穿上AL。今天下午要去学校,训练得跟着提前。
【心跳、血液循环和脑电波强度显示您很兴奋,而且今天训练开始得早了近一小时。陆菲小姐,】AL问,【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今天终于要去学校了。”
【哦?值得庆贺的好事,】AL说话的分贝数略微提高,【您知道吗?辛苦攀登后摘到的果子最甜蜜。之前的日子我把您训得太狠,虽然一直没有说出口,其实我是非常抱歉的。直到此刻,看到您这么高兴的样子,才终于有点释然了呢。】
“不用抱歉,我还是很结实的啊。多亏了AL先生,我才有今天,最该谢谢的是刘弈哥哥,下来就是您了。下来还要请您继续指点我。”
【请允许我多句嘴,】AL又问,【就我所知,市一中离这儿有三小时的车程。您如何前往呢?】
“秦队长派了人来接我,十点半,车牌号也告诉徐天教授了。”
【秦队长的安排一向无懈可击,我放心了。】
上午的训练持续了三个半小时,在九点半结束。她钻进浴室,洗去一身汗水,穿上昨夜准备好的衣服。初次去学校,她费了半个小时来考虑怎么打扮,最后决定保持一贯的简单风格。这两个月虽然见识长了不少,但身为学生,朴素些好。话说回来,经济状况虽然好转,但也远没到可以自由选择穿什么的地步,为衣服花钱还是舍不得。
一切准备停当,她拿上录取通知书和毕业证,把替换下来的衣服送去洗衣房。到餐厅时正好十点。汪绍早就准备好了午餐。今天的是西餐,份量小,但是烹调精心,卡路里足够。
“我们就要是校友了。”为她拉开餐桌旁的椅子,汪绍神情有几分怀念。
“您以前也是一中的吗?”
“嗯,虽然不太成器,好歹也是货真价实的一中毕业生——肯定不及你将来就是了。”
“您太谦虚啦。我不是自己考进去的,是体育特长生,远远比不上您。”陆菲对头脑好的人向来敬重,而在长州,考入市一中是头脑好最简单直接的判断依据。
“嗯?我不是这个意思,”汪绍为她铺开餐巾,倒上用来代替白葡萄酒的柠檬水,“我反正就在这地方待着了。而你不一样,现在你已经很了不起,可反而更加勤奋,将来一定还会更进一步的。到时候要是出名了,成为杰出校友了,千万别装不认识我们这些人啊。”
陆菲笑出了声,差点把嘴里的玉米粒喷出去:“您真会说笑话。”
一点点东西很快吃完。十点十五左右,她来到农业园门口,罗塞已经在那儿等着。徐天教授抱病不能前来,黑人小伙特意代替他前来。车牌江D 61E72的黑色轿车就停在路边,开车的那位特勤队员陆菲依稀有印象。
“你好,”对方步履轻快地主动迎上来,和她握手,“我是第三中队的中队长赖昌,队里的大家都叫我老师。我们现在出发?”
“那就麻烦您了,”陆菲点点头,“那个,恐怕耽搁您吃饭了吧?”
老师微笑:“这是工作,不是麻烦。那么,”他向罗塞颔首,“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罗塞挥手,目送他们离开。车牌对上了,人也没问题,来的确实是长州特勤支队的中队长,他刚才偷偷拍下老师的照片,和玛伦他们确认过。就算是冈格尼尔也不敢袭击天朝的警车,此外,玛伦已经在市一中附近安排好人手,只等陆菲前去。
万无一失。长州的太阳就是家乡在非洲的罗塞也吃不消,又在农业园的大门前张望了会,他喘着粗气正要离开,刚才那辆江D 61E72又开回来了。
大概是忘记拿东西了,那女孩子也有疏忽的时候。随即他察觉有些异样,黑色的轿车开得异常凶猛,笔直对着他装来,几乎贴着他身子停下。炫耀技巧也该有个限度,何况陆菲还在车上哪,他正待上前拉开车门理论,驾驶员自己下来了。
罗塞愣住了。驾驶员不是刚才的那个人。
“老大告诉我是个黑人在等着,”这次下来的是个有些谢顶,但健壮到令人望而生畏的特勤队员,“我是长州特勤支队第七中队的中队长,你叫我徒手就行。这太阳简直要人命,那女孩子呢?怎么还不来?”
他在说什么?刚才接走陆菲的是谁?双耳嗡的一声,罗塞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