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后,那些必须保证电力供应不中断的地方会启用自备的发电机,医院、冷库、大型酒店、军营等等都是如此,除此之外,就是关押着犯人的监狱了。特别是重要的犯人,夜间一定会保证灯火长明,避免他们偷偷摸摸干出点什么来。
俘虏关押的位置是机密,又读了一遍娜塔莎的信息,刘弈理解了对手的用意。这样一来,俘虏的位置就像是黑夜里点起的火堆,无比醒目。
他让拉瑞尔把车停在路边,看好车后的集装箱,自个悄悄爬上街边屋子,在房顶间一阵奔跑后选了家日料店的斜顶落脚,这儿有四层楼,高度足够观察,也有斜面隐蔽自己。还没等他开始搜寻,一处军营便发生了爆炸。黑暗中袭击者在军营正面展开,他们并没有急于进攻,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看来就是那里了。美国人的反应很快,自动武器站第一时间开始还击,随后一队队士兵有条不紊地各就各位。遭到突然袭击的情况下丝毫不乱,这群家伙无疑是精锐,刘弈看得目不转睛。
接着穿着美式动力甲的士兵跨过营地带有铁丝网的高墙,向两侧延伸,显然是想包抄袭击者;随即正面营门打开,坦克、自行迫击炮和步战在步兵掩护下驶出。【中队长大人,】AL提醒道,【检测旋翼机引擎运转时的响声,推测型号是眼镜蛇AH-1。】
“真不愧是美国人啊,打个仗排场就是大。”刘弈啧啧感慨。要不是在城市里,只怕更多重武器都用上了。
相比之下,袭击者不过一半动力甲,一半步兵,火力相比之下微乎其微,撤退是唯一的选择。事实上他们也是这么做的,对面的美军是精锐,这群人恐怕还在美国人之上。他们对乱七八糟的小巷和棚户区了如指掌,互相交替着占据有利的射击位置,在必要的时候藏起身躯,始终保持接战的同时,逐渐远离了军营。
看起来一时半会战斗不会结束。要不要帮美国人一把,偷偷干掉几个?不过事先没有联络,贸然介入的话,搞不好两边都把自己当成敌人。等等,刘弈忽然意识到,这群袭击者的行动模式,本来的目标就是把美国人引开,否则早已安然撤退。
那么真正的舞台就应该在关押犯人的监狱里了?
他把目光投向军营,高耸的围墙里亮着灯,塔楼上还有探照灯,不过这会处于关闭状态,大概是自备的发电机功率有限,只能优先保证重要环节。从他的角度望去,军营里没留下任何装甲车辆或是别的重武器。另外一边,出击的美军渐渐显得焦躁,他们急吼吼地一味向前追击,丝毫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危险在身后。
这样下去可不行,刘弈准备动手。那几个武器站是个大问题,还有营地里的美军,要怎么才能说服他们相信自己不是敌人,而是来帮助他们的?娜塔莎约自己在营门前见面,但那里刚刚爆发过战斗,还是先联系下她再说吧。
手机打不通。那妞别是被流弹击中了……视野中突然接连腾起好几团硕大的火球与浓烟,军营再度发生了爆炸,他目瞪口呆。
【有件事需要提醒您。】
刘弈回过神:“什么?”
【刚才您拨娜塔莎夫人的电话,我检测到脚下的店里有电话铃响,铃声的质量绝对不是普通手机所有,相信那就是她。】
“对哦,她确实和我说过把伍迪送进去以后,就带我到什么日料店来。”刘弈看了下招牌,渡月桥,看距离离美国人的军营确实不远。AL犯错的概率比人要低得多,难道就是这里?换句话说鸭梨他们也在。既然如此,为何娜塔莎不接电话?其他人还有喝多这个可能,她,绝对不至于。
放心不下的刘弈决定先下去查看。
“你觉得,”他问AL,“我这么穿着从大门进去好吗?”
【当然不好,但是现在没那么多功夫让您西装革履地到酒店里跟人叙旧,再说脱下我的话,万一一颗流弹飞过……】
“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了?”
【您听。】
AL把某个位置传来的声音放大。还是很轻,但已经可以被人耳分辨,是打碎碗碟的声音,还有男人粗鲁的吼叫与女孩的惊声尖叫。刘弈蹙眉:“能确定具体位置吗?”
【二楼最东侧的包厢。】
“你说得没错,事急从权。”
刘弈在屋顶上找好位置,接着AL的性能,沿着墙壁如壁虎般滑下。他在二楼最东侧包厢的窗户前停下,这家日料店没有自发电,房间里也没点蜡烛,不过有AL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包厢不大,有六个座位,刘弈先是满怀痛心地看到打翻了的盘盏。那些生鱼片新鲜得很哪,烤串看起来也还是热的,他不禁咽了口口水,随后才看到房间一角,鸭梨挡在陶盈身前。他俩身边是曾经到长州支队来访问过的两个法国人,刘弈一时没想起名。两个身穿迷彩服的家伙背对着窗户分散站开,手持微型冲锋枪,枪口对准了鸭梨等人。
情况有点不妙,两个法国人中的一个胳膊上受了伤,血染红了小半块地板。鸭梨他们几个都看到了突然出现在窗户口的动力甲,不过在他们眼里,这具白色的动力甲和穿迷彩服的坏蛋是一伙的。之前,杜蒙和鸭梨、米雄三人进行了短暂而坚决的抵抗,他以身为情报人员的敏锐察觉了对方的企图。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不仅仅是单独一人,就在他们三人默契地把第一个放倒时,第二个端着枪出现了。
这下彻底没辙了,对手也训练有素,黑暗里的突袭可一不可再,杜蒙还受了伤。眼下又出现了具动力甲,血肉之躯完全无法对抗钢铁制造的科技结晶,一点办法都没了。
不过,那动力甲是什么型号的?护甲看起来相当轻薄,整体尺寸比目前几款主流小得多,没听到任何声响便直接贴在了窗户上,机动性能显然十分出色。白色涂装,关节处的设计和杜蒙见过的任何动力甲都不同,流线的造型充满力量感的同时又显得优雅。不太对劲啊,要是所料不错,今晚城里的爆炸必定是冈格尼尔所为,他们为了救出自己同伴,悍然袭击美军。可是印象中,冈格尼尔的动力甲应该都是黑色涂装的。
“混蛋,”一个穿着迷彩服的敌人道,“本来还打算让你们多活一会!现在我们改主意了,有什么遗言,趁现在快说出来吧!”
“你们要杀掉我们?”杜蒙捂着胳膊上的伤口,一脸天真地问。
“当然,原计划是一把火烧掉这家店,让你们一起死于火灾。直接用枪畅快多了!你们打掉了我的牙,我要让你们一个个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然后看我们当面干那个女孩,听她又哭又叫地求饶。”
“呸!”陶盈毫不留情地痛骂,“白痴!谁会向你们这种混蛋求饶。要不是手里有枪,你们这样的,他们三个可以打赢一百个!”
“嘴硬的小妞,”另外一个人说,“我会先开枪打碎你的膝盖,然后是手肘。到时候,你会在地上打滚,求我杀了你。”
可惜了。杜蒙对自己得死在这种地方并不怎么遗憾,从事情报工作前他就有所觉悟,但是没能救出陶盈那么好的女孩子,他痛恨自己的无力。杨磊现在在想些什么?偷偷瞄了眼,鸭梨紧紧搂着她,两人的神情一模一样。他们会害怕吗?还是不甘?抑或还不死心想要最后挣扎?
笃笃笃,窗外的动力甲轻轻敲响玻璃,杜蒙吃了一惊。相当了不起的传感器和控制系统,操纵者穿着动力甲对力量的把握依然如此精确,一块薄薄的玻璃都没敲破。一个敌人转过头去,看到是具白色的动力甲,不明所以地拉开窗户。
“您是哪位大人?”那个敌人疑惑地问。
动力甲里穿出的嗓音杜蒙有些陌生,可鸭梨与陶盈十分熟悉,他们俩无视对方的冲锋枪,几乎同时跳了起来。“一个小问题,”他们听到刘弈在说话,“你掉了几颗牙?”
那个敌人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颗!怎么了——”
只见白色的动力甲抡起拳头,把那家伙身体打得腾空飞去,让他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昏死过去,碎掉的牙齿和着血洒了一长条直线。“答错了,等清醒你得重新数一下,”刘弈转向另一个敌人,“该问正经事了。”
那个敌人临危不惧地举起冲锋枪,但是没能射出任何一发子弹,刘弈已经拗住枪,轻轻松松地将枪管扳弯,接着一把掐住脖子,将这个敌人举起。在杜蒙眼中,白色动力甲的迅捷还是其次,许多型号都能做到;但是那些动作如此精确又细致,几乎不像是具动力甲,更类似某个大了一号的人体。绝不只是操纵者技术的原因,这才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忘记了获救要感到喜悦才对。
“头儿!”鸭梨已经奔上前去,杜蒙顿时明白了动力甲里的是谁。
“刘弈队长?”
“是我,”白色动力甲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幸会,……中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