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人没有理会杜蒙。他把大大小小的餐具摆放妥当,然后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把包厢的门关上之前,留下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房间里的五个人面面相觑。
“不会是想毒死我们吧?”鸭梨头一个发表意见。
“成本倒是其次,但这样下毒的话,未免也太麻烦了。瞧,”娜塔莎指着船型的生鱼片组合,“做一个这样的姿造就算是老师傅也要一个小时以上,何况生鱼片这种东西,除非毒药能无色无味,否则别说尝了,闻都能闻出来,”她说着嗅了嗅,“蓝鳍金枪鱼和海胆都很新鲜哪。”
杜蒙同意:“我也这么认为。把毒下在酒里或者可乐里就是,何必费这么多功夫呢?何况我们和那日本老头无冤无仇,在这个鬼地方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谁会和我们过不去呢?”借着酒劲他直接用手抓起一段盐烤黑鲔鱼下巴,“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先试试毒好了。”说完,他狠狠一口咬下,烤得松脆的鱼肉在嘴里嚼得咔擦有声。
情报人员这么说还这么做,实在没法再起疑心。“难道是队长已经到了,想给我们个惊喜?我好像在哪本书上读到过这个情节。”鸭梨搔了搔头。
“不会,他还没交割俘虏呢,怎么可能先到店里来?”娜塔莎打开门,“不管怎么说,我要先去接他了。等我回来的时候,谁要是敢把食物吃光,我就把剩下的酒统统灌进你们鼻子里!”
说着,她砰地一声拉上了包厢的木质移门。说实在的,她的威胁纯属多余,鸭梨粗略估计了下,桌上的食物就是再来两个陶盈也不见得能吃完。面对空荡荡的桌子,饿着肚子等人是一回事,面对满桌精致高档营养丰富的美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坚持了几个小时下来,他的耐心和毅力早就耗尽了。
先和陶盈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两个法国人,他在他们表情里都读到了同样的内容。他抓起筷子,食物丰盛得令他眼花缭乱,先吃哪个好?这方面陶盈从来不犹豫,她为鸭梨作出了表率,首先夹起一块烤得表皮金黄的鸡腿肉。
于是鸭梨把筷子伸向了同一个盘子,选中了一块汁水淋漓的烤小牛肉。就在筷子将要碰到目标的时候,包厢里的灯突然熄灭,眼前顿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听到隔壁包厢有人惊呼,还有被子或者盘子打碎的声音,除此之外很平静。他摸索着拉开窗帘,发现今天正是满月,月光对他这种久经训练的特勤队员已经足够。从窗户里能见到的建筑物全都黑沉沉的,街上本就没什么人,没人惊慌失措,没人大喊大叫,偶尔有亮着灯的汽车驰过。
“停电了吗?”陶盈嘴巴里塞得很满,声音含混,“就着月光吃晚餐,很不错哩。”
看来确实只是停电而已,在这种基建一团糟的南越港口,完全不足为奇。港口的方向有些灯光,远处一幢高楼恢复了照明,接着又是一幢,只是附近一带仍旧处于黑暗中。
“为什么他们有电?”陶盈听起来嘴里塞得更满了。
“那大概是高档的酒店,还有医院,”鸭梨仔细观察,“这些重要的地方不能断电,所有都有自发电。当然,回去睡觉的时候不用担心没电,还记得尼克说的吗?美国人的军营也有自发电。”
语毕他愣住了。为什么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像哪本书还是哪场电影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刘弈马上就要到的时候,城里却停电,只是巧合吗?
“陶盈小姐说得很对,”杜蒙声音里已经有五分以上的醉意,“你们在这儿待着,我去要几根蜡烛。烛光下享用大餐,遗憾但同时值得庆幸的是,我老婆不在。对了小姐,你心里一定在想,要是这两个讨厌的法国佬不在,只有你和杨先生两个人就好了,对不对?”
“没那回事,”陶盈听起来正在啃着什么,“不是您请客,我们怎么会有这顿饭呢?和鸭梨哥哥两个人独处固然很好,但是和大家一起也很热闹,很高兴啊。”
“哎呀哎呀,我现在深深后悔结婚太早,”杜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好吧,我去要蜡烛。黑灯瞎火的我认不清路,还记得吧台往哪边走吗?”
“杜蒙先生真有意思,”陶盈知道这是他的恭维,“请右转。”
“右……好的,这边是右。”
杜蒙径直向外走去,却撞在了门上——他压根没注意到门其实是关着的。哼唧哼唧地把门拉开,法国人先抬起左手,又抬起右手,好容易确定了方向,从走廊上传来了一声女孩的惊叫。
是娜塔莎!鸭梨顿时全身紧绷,杜蒙的醉态蓦地消失,米雄上士倏地站起,连陶盈也停下了往嘴里送食物的动作。她是黑暗中走路摔跤,还是遇到了别的什么?她出门还没两分钟,应该还没出门,日料店里乱七八糟的装饰很多,踩到点什么很正常吧……
杜蒙突然哎哟大叫,整个身子滚进门里,还算幸运的是避开了桌子,没把满桌吃的碰翻。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前,这家伙蒙着脸,戴着钢盔,环视房间之后,亮出了手里的家伙。
鸭梨瞳孔急缩。那是柄微型冲锋枪,借着月光可以看到装有消音器。“不许动!”那个人口音含混地喝道,“老实待在房间里,否则这个人就是榜样!”
法国人在地板上抱着膝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呼痛。房间中的另外三人互相瞅了瞅,老实地待在原地,遵照蒙面人的指令一动不动。凭着经验,鸭梨听出来,杜蒙伤得根本不重,凄惨的喊叫多半是在伪装好令对方掉以轻心,顺便也方便在黑暗中定位。可别叫对手也听出破绽来,他在心里祈祷法国人的演技能好些。
顺便,这个穿迷彩服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从持枪的姿势判断,重心很稳,没有任何不必要的晃动,大概是特种部队出身,算是个好手。照理来说,这样的家伙都是起码两人一组行动的,看来娜塔莎惊叫的原因也找到了。
“好的,不动,”鸭梨扮出顺从的样子,“你要我们干什么?”
对方唰地掏出好几副镣铐:“每人两副,乖乖戴上,别耍花样!”
脚上和手上各一副吗?换句话说不需要把我们搬去别的地方?鸭梨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