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名与会者发出惊讶的感叹。
“说话的人代号是海德伦,”路德维希介绍,“负责冈格尼尔在挪威、瑞典、芬兰、丹麦的全部事务。”
那是个长相典型的北欧人,红发,红眼,红胡子,脸庞如同刀刻般棱角分明。不对,陆程恍然,这不是他的本来长相,否则没必要还掩饰声音。
发言者续道:“阿瓦克的部下们给出了最新的报告,他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一处准备阶段的信号塔工地,现场有爆炸和枪击的痕迹。在此之前,他和逃脱的黎明士兵之间发生过战斗,他们推测,他很可能被对手干掉了。”
“情报显示,逃脱的黎明士兵只有两个,”说话的是高卢,“阿瓦克的手下至少是这个数的一百倍,还有当地的军队可以动用。我很好奇,他怎么能被人干掉的。”
一些人发出了笑声。
海德伦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确认阿瓦克的下落之前,还不能下定论。现在必须有人去南越搜寻他,并且代替他监督信号塔的建造,这项工程绝不能有任何延误。有没有哪位愿意的?”
“若不是离得太远,”高卢说,“你想自己去的吧?阿瓦克要是还活着,早该有消息了。他的部下、物资什么的于是顺理成章都归你所有。可惜呀,天不遂人愿。”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呢,芬尼尔?”海德伦反唇相讥,“你对桑南岛的擅自行动暴露了我们多年潜伏的暗线,损失惨重并且收获甚微,还令黎明加强了防范,以后几乎不再存在攻击的可能。你是害怕再一次失败吗?”
高卢爆出一阵大笑,听得人不寒而栗:“看来你忘记是谁带回了斯库尔。损失惨重,你是指格拉姆吧?那小子太自以为是,得到了件玩具便去挑战老手。厉害的从来都是操纵者,不是机体,他这么干和找死没什么两样。”
“格拉姆是海德伦的侄子,”路德维希轻声说,“自从袭击桑南岛以来,他一直认为芬尼尔要对此负主要责任。”
发生在桑南岛上的战斗,陆程也有所了解,从录像中见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枪,他印象深刻。黑色的机体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飞,连眼睛都难以跟上,可依然被敌人的狙击手一射入魂。在看到对方的机体之前,他便已经知道是谁打出了这一枪。
只是高卢这几句话虽然不是针对自己,在他听来却和打在脸上的耳光没什么区别。陆程想起雷娅方才的嘲笑。不行,我还得更加努力。
有电子调节,还是可以听出海德伦的声音转冷:“你这老手在桑南岛上似乎一样被人打得抱头鼠窜。最后得到了什么?关键的大型化电磁迷彩、机体电力管理和动力甲控制系统一无所获,反而丢下几十具动力甲和手下的尸体。这该说收获颇丰?”
高卢目露凶光:“海德伦先生,下个月开始,你在威斯特法有个大工程要动工吧?既然如此,祝你好运。”
“感谢你的祝福,芬尼尔先生,”海德伦面不改色地回敬,“实业总是枯燥的,我正担心过程太过平淡,没有可回味的内容。”
两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冈格尼尔内部的矛盾已经激烈到不加掩盖的地步,这个组织不像原先想象得那么完美,陆程暗暗担心。
有人出来打圆场:“海德伦,你说还有一条好消息?”
“那个人是赫利姆法克西,加入冈格尼尔前曾是在世界各地活跃的佣兵,参加过阿富汗、叙利亚与墨西哥的内战。虽然不是执行长官,却是个连你的介绍人也要给几分面子的优秀成员。”在陆程发问之前,善解人意的路德维希已经告诉了他。
争吵这才算告一段落。海德伦转过头去,不再看高卢:“没错。古林肯比现在在一条从天朝妖都出发至三岐港的货轮上,曙光设计院的院长娜塔莎·米哈伊尔洛夫娜·帕夫利琴科和他在一起。”
阴沉的会场中一阵骚动,发言的黄灯此起彼伏地闪亮。
“这件事确实吗?”
“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一旦我们得到她,技术上将确立绝对优势。”
“好几个项目可以就此完工了。”
“此事很不寻常,那个胆大妄为的女人为何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无序的讨论持续了数分钟之久,海德伦敲了敲桌子:“古林肯比只是和娜塔莎在一起,并没能控制住她,实际上,他反而在她的控制之下。那艘货轮是‘银汞’号,名义上属于南越军方,实际是阿瓦克所有。所以,前去接替阿瓦克的人,同时也得负责把娜塔莎带回来。”
“听起来并不困难,那艘船的目的地是三岐港吧?我们可以提前设好埋伏。”赫利姆法克西道。会议桌上,包括几个阴影在内,不少人跃跃欲试。
“理论上确实如此,”海德伦指出,“但是由于阿瓦克和斯库尔之前的行动,南北越的局势紧张,三岐港现在驻扎着七百到一千名维和部队,成员全部是美军。他们拥有安理会的授权,确认必要的情况下,可以主动开火。”
突然听到自己的代号,陆程急忙调整坐姿,尽可能看起来庄重些。
此举纯属多余,有人评论:“美国人的必要?他们就是看到兔子的门牙也觉得是个威胁。”
此人的发言得到了一致赞同,刚才还摩拳擦掌的众人几乎同时噤声。
“怎么啦?”高卢环顾同僚们,“几百个美国人就把你们吓成了这副样子?问问斯库尔,他的年龄还不到你们中大部分人的一半,独自突入装备了MS45A的美军特种部队,可有害怕过?”
整个会议室的人把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陆程顿时涨红了脸。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出击前急着证明自己,求胜的念头压倒了一切恐惧。事后回想起来,能全身而退实在是走了****运。
但是当着这些大人物以及高卢的面,显然不能说实话。“不,”他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战斗过程,我一点也没害怕。”
一度沉寂的议论再次响起,组织的执行长官和核心成员们看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陆程装得若无其事,心里头七上八下直打鼓。没有说错什么吧?
高卢道:“看到了吧?一个年轻人,不,准确地说还是个孩子,做到了多少畏首畏尾的人永远也做不到的壮举。诸位,既然你们是如此瞻前顾后,舍不得你们的拥有的一切,那这次的任务就由我来完成吧。”
海德伦回以一个冰冷的凝视,陆程以为他一定要反对。可最后,他只是沉声宣布:“既然如此,表决吧。”
绿色的灯光在与会者身前逐一亮起,那是赞成的意思。看到这一幕,高卢满眼都是凶残的光:“你们会看到这是最明智的选择。说起来,只要把那女人带回来就好,其他人不用在意死活吧?”
无人回答,每个人都因为各自的理由保持了沉默。接着,陆程看到他像狼一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