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除了陈留城墙上方的火把发出的一点亮光之外,再无其他光线。此刻在陈留西门外一里处,正有一支大军严阵以待。在队伍的最前方有一支约五千人的大队,与后方的部队隔出一段距离。而在这支大队的正前方,两位将领正骑马立在最前方,他们正是郝萌和王健。
王健扭头看了看后方的曹军大队,叹了一口气,转头向身边的郝萌道:“我们这些后娘养的,真是一点都不值钱,什么样的脏活、累活、危险活都是让我们干。恐怕到时候死了,主公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郝萌听到王健的抱怨,心里积攒的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低声怒吼道:“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起初你说,我们投降曹操之后吃香的、喝辣的,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现在别说吃香的、喝辣的,连汤水都没的喝了。早知这样,我就不应该听你的。”
王健“嘘”了一声道:“郝将军,小心隔墙有耳。”
郝萌心中一惊,连忙向后看去。两人与后方士卒隔开了一段距离,如此低的声音,他们未必能听的到,郝萌掉起的心也平静了下去。但他仍压低了声音道:“怕什么,要不是我们在定陶助他歼灭张超四万大军,他能不能拿下济阴郡还是个问题呢?如今不但不重用我们,反而让我们作为先锋首先进入,这陈留城是那么好进的吗?如此令人寒心,还不允许我们抱怨一番?”
王健叹道:“郝将军,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起初我也是被曹操蒙蔽,以为投降他之后会有一个更好的前程,谁会想到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呢?后悔的不仅是你老兄,我也后悔啊!但是有用吗?莫非你想像曹性那样不愿归降,最终被困死在这陈留城内?我们现在虽然不受重用,但至少还留得命在,比他的状况不知道要好多少。”
郝萌听王健提到曹性,脸上明显愣了一愣,露出了歉意的表情,但是这样的表情转瞬间就又消失不见。他转向王健道:“别******那么多废话,告诉老子你准备怎么办?”
王健道:“郝将军,不管你对我有多么不满,我们两人此刻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如果不好,你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所以这次任务,我们不仅不要有任何抱怨,反而应该要把这件事做好,做完美。只要我们立下大功,还愁得不到封赏吗?所以我提议我们进城之后,两军牢牢合在一起,同心协力,努力击破吕布。”
郝萌听王健说的在理,但嘴上冷哼一声道:“我就答应你这一次。”
又不知等了多长时间,突见城墙之上,伸出一个红色的灯笼,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 “义”字,那正是最初约定好的暗号。曹操大喜,连忙下令让郝萌、王健二人做好准备,看到城门打开,就马上突入城内。
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突见远处一股不寻常的大火燃起,将整个城东方向染成了一片红色。众人心中正在疑惑为何是东边火起,但此时突见西门城门大开。郝萌、王健二人大喜,也顾不得多想其他,连忙率部突入城中。此时正是午夜,寂静的街道之上看不到一个行人。上前一人接住郝萌、王健道:“两位将军,小人是许汜,不知道曹将军此时身在何处?”
王健拱了拱手道:“原来是许中郎,我是王健,这位是郝萌郝将军,我们两人奉主公之命先行入城,主公本人还在后方。”
许汜惊叹道:“曹将军没在,那两位将军身旁多少人马?”
王健道:“有步卒五千。”
许汜惊喜道:“五千应该是够了。我为了迎接曹将军入城,已派人在东边燃起大火,让吕军误以为是东门被攻破,恐怕此时吕布已经率大军前往东门增援。两位将军此时如果率领手下士卒前往吕布宅邸,俘虏他家属这样的大功可就属于两位将军了。”
郝萌、王健听后大喜,吕布既然率兵前往东门,则说明此刻在他家内遗留的士卒并不会很多,这样的好机会岂容错过?郝萌连忙道:“许中郎,快引我们前去。”
许汜为难的说道:“那两位将军都去了,这西门又该如何处理?”
王健听后,不待郝萌说话,连忙拉过身旁一亲兵道:“你赶快前去通知主公,说此刻吕布大军正在东门,西门空虚,让他率军赶快进入。”
许汜听后,点了点头道:“还是王将军考虑周全。我留下一队士卒等候曹将军,这就引两位将军前往吕布府邸。”
通天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天空,确实如许汜所说,大部分吕军已经赶赴东门增援。郝萌、王健二人一路上并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偶尔遇到几股吕军,也是数量极少。看到大量曹军涌来,就连忙后撤,连抵抗都没有抵抗。
曹军大约奔出了六七里地,只见前方一个巨大的宅子,大门上面悬挂的门棱上写了两个黑色的鎏金大字“吕宅”。郝萌大喜,转头问道:“许郎中,这可是吕布的宅子?”
然而却没人回应他,他心中疑惑,转向王健道:“许汜呢?”
王健脸上同样疑惑,他摇了摇头道:“刚才还看到他呢?不知道此刻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郝将军,先不要管他了,这一定就是吕布的宅子。刚才我还看到门外有十几个守卫,他们是在看到我们之后,才慌忙退回院内。郝将军,我们只要攻破吕宅,只要俘虏了吕布的家属,怎么也算是大功一件。我们还是抓紧吧?”
郝萌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正要下令,突见四面火把陡起。郝萌、王健引目望去,只见大街两面的房顶、窗口顿时闪出无数手持弓箭的吕布士卒。只听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带着呼啸之上从两边朝下射来。
“不好!,中计了。”郝萌脸色突变,这才明白吕布恐怕是故意布下许汜,好引自军上钩,这一路上没有遇到吕军不是因为他们都去了东门,而是在这里设伏自己。但他心中仍存有一丝希望,因为按时间推断,此时曹操大军应该也进入了城中,只要自己坚持片刻,也许就可以等到援兵到来,反败为胜。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道:“所有士兵,拿起盾牌,抵挡弓箭。”
曹军猝然受袭,顿时一片混乱,此刻听到主将下令,连忙拿起盾牌。好在五千士卒都是步卒,每人都携有盾牌。但是郝萌军中盾牌大部分都是木质盾牌,只在上面包裹了一层牛皮。在如此近的距离,防护作用可想而知。只见弓箭带着呼啸之声,射在盾牌上,顿时便穿盾而过,将士卒的手臂紧紧钉在上面。
一阵阵惨叫在狭窄的街道响起,挫伤的不仅仅是士卒的性命,更是全军的士气。郝萌下令士卒向两边突去,却发现两头早已被吕布士卒紧紧堵住,几次冲击都毫无效果。郝萌眼看这样等待自己的将是全军覆没,看到吕宅似无人驻守,他大喝一声,率领身边的亲兵向吕宅冲去,妄图挟持吕布家属,并据此坚守。
其他士卒为了躲避弓箭也向两旁涌去,但是每个房屋之下都聚集着几十个乃至上百个手持长枪短刀的吕布士卒,他们把住房门,以逸待劳,不断刺出长枪,更不用说从上方不断射出的弓箭。曹军死伤一片,却没有丝毫进展。就算有个别幸运的突入屋内,也瞬间被后方手持环刀的吕布士卒所砍杀。战斗进行了两盏茶时间,曹军已死伤一半,剩余的也多数带伤。
郝萌此刻终于砍开了吕宅大门,他心中大喜,连忙冲了进去,但是等待他的却是另一阵箭雨。郝萌暗骂了一声,连忙弯身躲过,但是左臂仍不小心中了一箭。他躲在门后,一刀砍断箭羽,怒骂道:“怎么到处都是吕军?”此时却突破看到吕宅旁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只有少量吕布士卒把守。他心中大喜,连忙率众冲了进去。
此时从街道一头,突然传出一阵喧闹,曹性正率领一队骑兵突袭而来。他抽枪一下刺死妄图挡在自己前方的曹军,接着率领士卒猛然向前,顿时将曹军阵型突的七零八散。当到达中间时,他突然停马大喝道:“众位兄弟,我们你们以前的二当家曹性,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向你们保证吕将军可以既往不咎。”
“二当家,真的是二当家。”曹军中传出一阵惊呼,在那惊呼之中也含有一点期待。众人沉默着没有人直接应答,但是也没人再向前攻击。
曹性看众人犹豫,挥了挥手,吕布弓箭手顿时收回了弓箭。曹性大喝道:“兄弟们,此时你们已经陷入重围,再抵抗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唯有投降才有活命的机会,以前你们在青龙山上都是我曹性的兄弟,难道此刻真的要兵戎相见,不死不休吗?你们难道一点都想不起我们以前的关系是如何之好,我求求你们,你们投降吧!”
众人仍旧沉默着,似乎想到了以前和曹性在青龙山上吃酒喝肉的场景,却不知此刻为何会变成这样?曹军中传出了啜泣之声,慢慢的,有人丢下了手中的兵器。紧接着霹雳啪啦,到处是武器丢落的声音。
曹性望着他们双目含泪,深深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