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张昭以吴奋为将,率领一千精兵从吴县紧急而出。在陆逊指引之下,突袭翻江龙的老巢。一番激战,终大破之。除个别无关紧要的贼众侥幸逃脱之外,翻江龙以内的所有贼军首领全部被捕获。
吴奋将他们全部押回吴县,游行示威后全员斩首,一时军中肃然,百姓震恐。而陆逊因为主动帮大军引路,立有大功,吴奋未曾多加审查便将属于陆氏的船员全部释放,由陆逊负责集中安置。
陆逊感恩戴德,回到吴郡之后在张昭面前大加赞扬吴奋之勇。张昭亦有感于横行多年的水贼终于覆没,心情十分愉快。不仅立即上表孙翊俱言吴奋之功,还亲自设宴为吴奋庆功。
宴会很盛大,基本上吴县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但时间却没有持续多久,待到二更时分就已完全散去。陆绩、陆逊二人都在应邀之列,但最终陆逊以连续几天鞍马劳顿,十分疲惫之由没有前往,只有陆绩以陆家家主身份前往。
陆绩回到家中,急忙找到陆逊,开门见山的问道:“准备的如何了?”
陆逊微微笑道:“叔父放心,起初由我们带回城中的已有二百士卒,再加上这两天逐渐混入城的也有一百士卒,足可成事。”
陆绩点了点头。“张子布性格谨慎,领任之后便恪尽职守。就是今日的庆功宴,他也只是稍微饮了几杯,最后以郡内事务繁杂为由事先离开。留下的人等待到他走后,也略觉无趣,便也早早散去。我起初还以为这个宴会,会使大部分醉酒而回,最后却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从这件小事,也可看出他外松内紧,时刻促使自己保持清醒。所以,面对张昭,在未成功之前,我们万不能有丝毫大意。”
陆逊拱手道:“叔父教训的是,逊儿知道了。”
陆绩叹道:“父亲大人昔日惨败于孙策之手,数十位家人陨难。时时想起,内心便作锥心之痛。今日之战,虽为孙吕两者之间的定鼎之战,同时也是我陆氏的雪耻之战。但为了全族考虑,我们也要做好相应的准备。我们虽支持吕布,但家中仆从却不参与混战。这样即使到时候失败,我们也可趁张昭未发现我们与吕军之间联系之前,由他们保护着杀出城去。”
陆绩为陆氏家主,虽然比陆逊年幼,但考虑事情却往往更加全面。而且他和陆逊看问题的角度又完全不同,他比陆逊少了一份担起天下的责任,更多的是以自己家族利益为先。要是再过几年,等他性格完全成熟,他断然不会将整个陆家陷入如此险地。正是因为现在的他尚且年幼,性格里多了一份冒险和勇气。才在陆逊的劝说之下,最终决定冒险帮助吕布。
陆逊颔首道:“叔父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三更时分,大街上已完全没了行人。又窄又长的街道,在微弱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点阴森和凄凉。除了少量偶尔经过的小队巡城士卒之外,只有提着小灯笼,敲着破锣,不时发出一声“三更天了”长叫的更夫。
看到四周无人,这名叫高坡的老年更夫闪到街道旁的阴暗角落里。嘴中嘀嘀道道的暗骂了一句,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酒了。他掏出胯下家伙,准备肆意挥洒一番。但却突然注意到前方不远,明光闪烁。他揉了揉自己醉眼朦胧的双眼,仔细望去。眼前,数十个士卒身穿铠甲或蹲或站的立在前方,而那些明光正是他们铠甲反射而开。
他脑袋昏沉,一时有点转不过来,心中暗想这么多兵聚在这里干吗?但老年的圆滑让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还是不要多管为好。他转身准备离开,刚跨出一步,顿时一个想法突然冒入脑门。他顿时感觉背后冷汗涔涔,酒也醒了大半,这些人的铠甲和自军的不一样。
顿时感觉脖颈一凉,他“哎呀!”一声,转身就跑。但还未跨出一步,头颅便直接飞向了天空,接着是他身子重重的落地声。
高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朝向身旁士卒命令道:“分出两百人和我一起去夺取城门,剩余人等按照自己之前接到的命令行事。”
高顺率领二百士卒悄悄奔向西门门口,看到城门下有百余士卒防守。天气湿寒,大部分人都是昏昏欲睡。高顺一抬手,两百士卒拉弦上弩,随着他慢慢朝城门口摸去。
守城士卒,有个别在那时仍旧比较清醒。偶尔听到响动,转头望去,眼前突然出现一队眼光凶狠、正朝城门方向不断爬过来的士卒。他们大叫一声,引得旁边众人纷纷醒来。
高顺看到自军已被发现,也不再隐藏,右手向下一挥。两百弩箭顿时化为飘扬的雪花,朝向对面激射而去。高顺两百士卒配备的是军中的短弩,一个里面一次只能装备一支弩箭,上箭麻烦,而且射程只有五十步。但能将它们带入城中已实属不易,哪里还计较那么多。
一轮弩箭过去,数十守城士卒中箭倒地。高顺大喝一声,将手中短弩抛在地上,持刀率先杀向敌阵,他身边士卒亦是如此。显然这些短弩的作用已经完全发挥,只是一次性的。
长刀冰冷,砍西瓜般并排砍过,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守城士卒转瞬间便被歼灭大半。剩余的人等发出一阵阵惨叫,四散而逃。
“打开城门,发下吊桥,给主公发信号。”高顺高声喝道。
士卒应声,点燃火箭,明丽的光芒闪耀在寂静的天空之上。
郡务繁杂,张昭此刻才刚刚处理完。站起身子,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自孙翊将郡务嘱托给他之后,随着战事紧张,在后方需要他操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有时候也感到很累,但一想到孙策昔日的盛意邀请,他就又重新打起精神。那个年轻人的灼灼眼光至今想起,仍然令他欣往。
可是天不遂人愿,本以为能跟随其干出一番大事,却没想到他却英年早逝。而他的继任者孙翊,显然不能令张昭心服满意。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的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外侧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张昭抬头望去,发现是自己的幼子张休,今年刚满十八岁。他缓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青色瓷碗放在桌上,向张昭道:“父亲辛苦,这是我命下人熬的一点清粥,您趁热喝了吧!”
张昭点了点头,端起来边喝边问向张休道:“休儿,你这次跟随吴奋前去平叛水贼,可有什么收获?”
张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这次虽然跟随吴都尉一起,但是他对我太过照顾。我连敌人的影都没见到,战斗便结束了。但观其行军、布阵、指挥若定,这点倒是十分令孩儿佩服。”
张昭呵呵一笑道:“吴奋为吴太守长子,历有武勇。这次吴太守死后,也极大的影响了他的性情,再某看来也是好事。你今后好好跟着他,必定会受益匪浅。”
张休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张昭正准备再给张休将一些道理,却突然听到外侧一阵吵闹。他心中狐疑,走到院内,顿时变了脸色。远处的天空都变成了赤红色,到处都闪现着火光,约莫看到城中着火的地方不下十处,而且看似都是人口密集的商埠。
他暗叫一声“苦也!”朝向院内噪杂的众人,大声吼道:“乱什么?”
张昭自领任吴郡之后,便一直住在太守府内。院内除了少量几个他的仆人之外,都是官吏、士卒。听到张昭怒吼,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全部望向他。
张昭略作沉吟道:“城中大火四起,绝对不可能是意外。很有可能是少量贼军混入城中,趁机作乱。高木,你为城中贼曹,此为你分内之事。派出士卒前往四门,通知守城士卒把守城门,不得放一人逃脱。而你,立即前往事发地点,给我逮捕贼军。”
高木身形高大,听到张昭下令,连忙拱手道:“属下遵命。”
张昭点头,又转向另外一个身穿文服的官吏道:“吾粲,你为本地官吏,也虽高木一起前往。务必要稳定城中百姓的情绪,不能让贼军趁乱闹事。一旦发现有乱民跟随作乱,给我就地格杀。”
吾粲应道:“属下遵命。”说完两人转身向外走去。
此时,突然一人衣衫不整的跑进府内,朝向张昭大声喊道:“张公……”
张昭定然望去,发现竟然是顾雍。他博学高雅,极善治民,被孙策任命为吴县县令。而此时张昭看他深情狼狈,完全没有昔日的镇定,脸色微变道:“元叹,你怎么来了?可是为了城中的贼军闹事。”
顾雍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待到喘息片刻,向张昭道:“张公,我刚从西门回来。城中闹事的并非贼军,而是吕布大军攻来了。此刻他们已攻取了西门,正在向城中杀来。”
“什么?”张昭脸色大变,耳边似乎也听到了远处的喊杀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