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本就是乡间一穷小子,无权无势,无名无利。他偷偷混入姐夫邓当军中,就是想要趁着汉末乱世,谋取一份功名。后来邓当战死,他及时抓住机会,助孙策坚守住了广陵县城。不仅得到了邓当麾下的所有部从,还得周瑜看重,调去组建斥候组织解烦营。
他起初只是感念周瑜的知遇之恩,处处尽心,欲要趁机干成一番大事。但随着接触的深入,他逐渐发现周瑜智才之精绝、胸襟之广阔,不经意透漏出的气质、风采都令他无比折服。每日与之交谈,都能获益不少。他对他的态度也由最初的上下级之间的服从,变为发自内心的深深敬仰。
此次,他本以为一旦说服孙贲出兵,必然是周瑜率队前往,到时候自己也可一展身手。但没想到孙贲虽然相信了周瑜所说,但却派出朱治为将,而且还趁机夺取了解烦营的控制权。
他内心感到由衷的憋屈,一半是感觉自己辛苦组建的瞬间被别人所夺,内心十分不舒服。另一半是为周瑜处处维护孙氏,而却被他们如此对待,为周瑜感到不值和心痛。
虽然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和周瑜撇清关系,贸然前往他的府邸,必然会给对方,乃至自己都带来无穷的麻烦。但是吕蒙沉思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前去,心想一定要问清周瑜的真实想法。
一个书童领着吕蒙走进大厅,他吃惊的发现除了周瑜,厅内还有两人,分别为朱治和徐盛。
看到吕蒙到达,周瑜微微一笑。指了指下首位置的一个座位道:“子明,已经等你良久,快快坐下。”
吕蒙眉头微皱,心中忐忑万分,暗想莫非周瑜早已算定自己必定会来。而朱治和徐盛两人都为孙贲亲信,他们来到这里,又是何意?
旁边朱治朝吕蒙淡淡一笑,示意他不必多想。
周瑜看到吕蒙落座,叹了一口气,转向朱治道:“朱中郎,既然吕布敢于渡江,必然至少有八成占据丹阳郡的把握。你此次前去,身上的担子并不轻松啊!”
朱治脸色微动,望向周瑜道:“那周郎将以为,此时的丹阳郡局势到底会恶化到什么程度?”
周瑜道:“据斥候最近得到的讯息,吕布采用诱兵之计,将周泰调离了牛渚。并以绝对兵力优势将万余大军运过长江,并在对岸建立营垒。而这已是三天之前的消息,目前战况到底如何?我实难知道。但以吕布攻取牛渚的迅猛,我们有必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什么样的局面算是最坏的打算?”
周瑜皱了皱眉头道:“吕布已完全占据丹阳郡。”
朱治笑了笑道:“公瑾,我同意你的谨慎,但你也不能如此灭自己威风,长别人志气?虽然吕布从历阳进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能会一时占据优势,但丹阳郡可是我江东重郡。且不说吴太守之谨慎,祖郎之善战,凌统之多谋。就说防守它的近万丹阳精兵,岂是吕布渡江的万余部队所能击败的?”
周瑜点了点头道:“这是我军的优势,自然会增加很多变数。但朱郎将也要明白,我军在明,而吕军在暗。昔日伯符之所以被吕布设伏,就是因为他们设置了很多很多诱导我们的地方,从而让我们没有丝毫防备,一步步将我们引入陷阱。”
周瑜提起孙策,脸色间有点黯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这次吕布可以说是破釜沉舟,一旦他不能迅速占据丹阳郡,我军就可凭借优势水军阻断他的归路。以诸葛亮、陈宫之智,绝对不会想不到这点,因而他们必有后续计划。”
朱治低头沉思了一会,感觉周瑜所说十分有理,脸色间涌现一股难色。
徐盛不愿意考虑那么多,直接开口问道:“周郎将,如果吕布此时已经占据丹阳郡,我们应该如何行动?”
周瑜道:“周泰虽然中吕布奸计,但是以他的水战经验,绝对不至于一败涂地。而蒋钦的五千水军此时正在江都,得知丹阳局势有变,必会火速前往。你们到了之后,应该首先要找到两人,然后合兵一起,从水路首先攻取牛渚,完全阻断吕军归路。”
“那之后呢?“徐盛追问道。
周瑜沉吟道:“首先,派出斥候前往丹阳诸县,联结仍旧支持我们的人员,以扰乱吕布后方。然后就是耐心的等待,等到吴郡和豫章郡两地的援兵到达之后。首先,派出重兵进攻芜湖,以占据粮草重地。然后与吴郡援军从东西两个方向夹攻秣陵。最后进军宛陵,那时的吕布就如同瓮中之鳖,必然手到擒来。切记,且不能单独行动,以给吕布各个击破的机会。”
朱治内心仍旧不相信吕布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占据丹阳郡,开口道:“如若我们到之时,吕布尚未占据丹阳郡,我军又该如何行动。如果因为行动迟缓而让吕布最终占据丹阳,这样的罪过就真的太大了。”
周瑜道:“朱郎将不必担心这个,如果吕布到那时还未占据丹阳郡,就说明他根基尚不稳妥。看到我军援兵已到,他必然会首先出兵阻挡援兵。到那时,还未陷落城池的压力都会骤减,吕布更无攻下之可能。因而着急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我们。”
朱治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认同了周瑜所言。
周瑜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却是叔弼。他血气方刚,一旦得知丹阳郡有失,难免会意气用事,到时候还需要朱郎将能劝阻他一番。”
朱治道:“公瑾,你不必多想。论行军布阵,在江东,无人比你更强。我相信只要确定吕布攻取丹阳郡为真,主公他必然会招你前去前线。到时候,就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
周瑜苦笑了一番,没有接朱治话语。他转向吕蒙道:“子明,此次你跟随朱郎将前去丹阳,一路上要多听从他的命令。万不能因个人意气而影响整个大军的行动?”
吕蒙站立起来,拱手道:“诺!”
周瑜摆了摆手,示意吕蒙坐下。
但吕蒙却没有坐下,反而转头向朱治道:“朱郎将,周郎将对主公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但是我观孙太守和孙校尉两人似乎都对郎将怀有敌意,如果我跟随你前去丹阳,却不知那两位会不会对郎将不利?”
孙贲和孙河对周瑜的不满,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但那都是暗下里,却没人敢将这样的矛盾摆到明面上。此时,周瑜听到吕蒙直面说出,恼怒道:“子明,你干什么?”
吕蒙硬着头道:“我仅是想向朱郎将要一个保证,保证在我回来之前,周郎将能安然无恙?”
“给我住口。”周瑜怒声吼道。
朱治摆了摆手,示意周瑜不必生气。他转向吕蒙,语气温柔的问道:“子明,你知道今夜我为何来到此地吗?”
吕蒙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是孙太守派我来的。他虽然和周郎将不和,但那只是军中谁第一、谁第二的意气之争,不涉及任何对个人的不满。况且他内心对于周郎将是十分佩服,只是性格强硬,不愿说出而已。此次他让我和徐校尉共同前来,就是向周郎将请教破敌之策。不知道我这样的回答,能否让你满意。”朱治望着吕蒙,一脸的平静。
“那孙校尉呢?”吕蒙眉头皱了一下,追问道。
朱治笑道:“孙校尉为主公派来,目的为何,目前我尚不能得知。但豫章是孙太守的地盘,没人可以在不得到他的允许之下,擅动军中大将。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吕蒙脸色顿解,向朱治拱手致歉。
朱治笑了笑,转向周瑜道:“公瑾,无论这江东如何变化,军心永远都在你这边。你就是那中流砥柱,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动你分毫。”
周瑜苦笑了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不就是这样的军心反而害的我不断被怀疑吗?
孙贲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沉声问道:“君理,周瑜他将解烦营全部交由给你了吗?”
朱治点了点头道:“包括主管吕蒙在内,他一个都没有保留。但贲公子,这个真的有必要吗?毕竟,此刻的吕布才是我们的大敌。”
孙贲道:“我也不想,但你想想叔弼他为何派伯海前来豫章,说是监视周瑜,但又何尝不是来监视我?江东六郡之中,豫章和庐陵被我兄弟二人所领。孙暠那小子又时不时在会稽妄图自立,我们兄弟间的感情都被这王八蛋败坏了。叔弼此时不怀疑我有贰心,反而显得奇怪了。此时我只有全力配合伯海全力压制周瑜,才能让叔弼对我完全放心。”
朱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抬头望向孙贲,眼神灼灼道:“贲公子,你想过没有像孙暠那样,你的实力可远比他要强的多!”
孙贲哈哈笑道:“我不是他。而且我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孙家的家臣,而不是主人。而家臣要一直遵从主人,这就是我一直的想法。”
朱治躬身而拜,满是恭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