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是收获的季节,虽然一年之内战乱不断,但江淮之地也勉强也算作风调雨顺。金色的稻穗随风摇曳,无数百姓在田间忙碌,脸上闪烁着开心的笑容。也许一年之中唯有这一刻,才会让他们暂时忘却战乱带来的烦恼,全身心的投入收获的喜悦之中。
吕布站在田垄之外,身旁站在臧洪和高顺二人。
臧洪朝向吕布道:“将军,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所有空置的士卒全部派出去帮助百姓们收割稻谷。三日之内,便可收割完毕。今年的收成不错,不仅所有百姓都能坚持到下次收获,还能有不少剩余。”
吕布笑道:“那还不是多亏子源你。在我们忙于和孙策作战的时候,也只有你想到安抚百姓,并鼓励他们不要疏于农耕。军屯、民屯因而没有丝毫放松,不然哪有今日如此好的局面。”
臧洪平静的说道:“这是某分内之事。但是我还是要提醒将军,虽然今年收成不错。但是如若爆发大战,恐怕这些还远远不够。所以,属下觉得那个事情是不是需要向后稍微延迟一下?”
吕布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只有在曹袁双方大军忙于大战之时,北侧才不会有后顾之忧。因而,必须尽快出军。至于粮草的事,我在子敬前去荆州之时已委托他购置一部分。如若不够,只能从百姓口粮中再挤出一些,到时候视情况再定吧!”
臧洪脸色微变,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
高顺道:“主公,张太守从汝南来信说,他从屯耕的黄巾军中又挑选了八千青壮。如若您没有什么意见,他会将其中的五千与汝南城中的守军进行对换。由李校尉率领五千士卒和三千青壮前来合肥。”
吕布问道:“如此之后,汝南城中还有多少可用士卒?”
高顺回道:“早已按照您的吩咐,将汝南以南诸县的守卒全部回兵城中。就算调换之后,仍有五千士卒,再加上那五千青壮,守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吕布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我想此时曹操应该也不会轻易与我军开战。既然孟高有如此提议,那就这样办吧!只不过不要让他们去合肥,先来寿春,目前不宜让江东方面意识到我军的调动。”
高顺拱手道:“诺!”
吕布又转向臧洪道:“子源,去通知诸将,让他们安排好身边事情之后,全部在合肥集合。我们也该商议一下如何进军江东了。”
臧洪点了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办。”
吴郡,孙静府邸。
孙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右手紧紧握住孙翊的双手,脸色间无限悲戚。
孙翊望着孙静,满脸的不可置信,怔怔的问道:“叔父,你要我寻找机会,对付伯达。他可是您的长子,我的兄弟啊!”
孙静叹了一口气道:“叔弼,我知道你不忍下手。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必须下定决心,绝不能让我那逆子毁了江东的大好基业。否则我就是到了那边,也无法向你的父亲和大哥交代。”
孙静看他沉默不语,接着说道:“叔弼,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你父兄打下这江东基业,此时都归你所有,你万不能让他落入外人之手。暠儿虽然是我长子,是你大哥,但以他的性格,担任一郡长官都力不能及,更不用说江东之主。我时日无多,死去之后,他必回吴郡奔丧,你一定要在那时。派人要么囚禁他,要么杀了他,绝对不要让他再回会稽。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孙翊沉思片刻道:“叔父,如果我真的那么做,岂不寒了其他宗亲的心?他们还会如往常那样支持我吗?”
孙静笑道:“叔弼啊!你还是太小,还不太懂得御下之术。你完全可以在囚禁他之后,重用仲异。那样一来,就是在伯海、国仪二人看来,你也只是因公办事,而不会让他们感觉你是准备对付所有的宗亲大将。另一方面,你也要积极拉拢你二哥。不要让外人看我们孙氏的笑话。”
孙翊眉头皱了皱道:“叔父,你也觉得二哥比我强吗?”
孙静轻轻拍了几下孙翊的手臂,笑问道:“叔弼,你为何有如此想法?”
“外间都是那么传闻的,说理应有二哥担任江东之主。说是我在撤兵江东之时,害的韩叔叔、董校尉身死。说我就是一个小孩,没能力,也没胸襟担任江东之主。”
孙静长叹了一口气,面向孙翊道:“叔弼,如果你被外人左右想法,我看这江东之主,你还是趁早让出去。将,为一军之心,连你自己对自己都充满怀疑。你让别人如何相信你?”
孙翊脸色通红道:“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
孙静粗暴的打断他,怒声吼道:“在我心中,你比你二哥更适合担任江东之主。他成熟稳重,擅于收拢人心。但是他没有你大哥和你的那种直往无前,视天下英雄为草芥的闯劲和气势。如果由他担任江东之主,我孙氏将仅限于江东一地,但你却有无限可能。”
孙翊听到孙静夸赞,内心激动万分。感动道:“叔父……”
孙静摆了摆手道:“叔弼,你还年轻,还有很多路要走。虽然此刻你身上还有性情急躁,不善于听从别人意见等诸多缺点,但是慢慢来,总会便好的。但是有一点,你要记得。无论何时,你都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宗亲。相信仲谋,相信伯海、相信仲异,虽然会有矛盾,但是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只要你们兄弟齐心合力,没有事情能难得住你们。”
孙翊低头沉思片刻,最终抬头道:“叔父,我知道了。我会派出兵将前去会稽帮助二哥,等到那边事情解决之后,我就将他召回吴郡。”
孙静听孙翊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苍白的脸上终于闪现出一丝红润,胸腔因激动而忍不住咳了起来。
孙翊连忙上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屋外,一个清脆的声音低声问道:“父亲,您没事吧!”
孙静摆了摆手,示意孙翊前去开门。
门外一青年,跨步而入。他身材修长,年约二十出头,没有武将的那种彪悍之气,反而浑身上下透出文士的清雅。
他先朝孙翊拱了拱手,然后转向孙静道:“父亲,我已经派人前去请郎中了。你暂且忍耐片刻,他马上就来。”
孙静没有回答,转向孙翊道:“叔弼,仲异比你年长七岁。但以后你是主,他是仆,这点你一定要分的清楚。”然后他不管孙翊满脸的惊诧,转向孙瑜道:“仲异,过来拜见主公。”
孙瑜脸色微变,但也只是一瞬间,便上前一步,向孙翊躬身拜道:“属下拜见主公。”
孙翊连忙上前扶起孙瑜道:“仲异,你我兄弟。叔父就是一句玩笑话,你还真当真了吗?”
孙静摇了摇头,平静的望向孙翊道:“叔弼,我没有给你开玩笑。以后无论是在谁面前,你都必须以江东之主自居。伯达的事,之前,我已和仲异商量过了。无论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仲异都会全力帮你。”
孙翊望着孙静,脸色复杂。过了良久,朝向孙静拱手道:“多谢叔父。”
“还有一件事,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下?”
孙翊抬头道:“叔父请说。”
孙静沉默片刻,似乎在想怎么说出,才能让孙翊更容易接受一点。
“你对周瑜的处理,我暂时表示认同,他确实应该对伯符的死负责。但这件事情也只能到这里,千万不要再深加追究了。他在军内威信甚高,你如果追着不放,必会让其他外姓将领心生不满。这对我江东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
孙翊心中不平,争辩道:“这是我孙氏的江东,而不是他周瑜的江东。大哥都因他而死,我没杀了他都算好的了,这点惩罚算的了什么?别以为我江东只有他能领兵,我也照样可以。”
孙静高声骂道:“糊涂!你是想气死我吗……”说着又咳了起来,孙瑜连忙上前,用手轻轻抚他的后背。
他连续咳了十几下,放下左手,上面分明有一口鲜红的血丝。
孙瑜急忙站起来,就要喊郎中进来,却被孙静摆手制止。
孙静用手拍拭去,向满脸愧疚的孙翊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道:“叔弼,周瑜的智谋,远比你看到的更加厉害。我们要稳定江东,就必须依靠他。你可以不相信他,但是一定要用他。如果你真的不放心,就派一个亲信之人,在他身边时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孙翊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久,才朝向孙静深深点了点头。
孙静听到孙翊同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转向孙瑜道:“仲异,今后你一定要好好辅助叔弼。我老咯!江东的未来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说完,孙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缓缓闭上了双眼。
孙瑜朝孙翊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缓步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