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军与吕军在寿春城外厮杀一日,损兵数千,但仍没有动到筋骨。但高顺所率的近万大军全部到达之时,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朝吕军方向倾斜。
孙翊虽然莽撞,但并不愚笨。看到如此情况,就算再傻,也明白此时再坚持下去已经没有丝毫意义。在他的命令下,江东士卒终于开始了撤退准备。
大军撤退,首在断后。经过轮番讨论,最后孙翊遵从了韩当意愿,由他主动担任。除此之外,还有太史慈和陈武所率的那四千行动迅速骑兵,他们的目的是掩护韩当及大军撤到涂山,以据险而守。
诸葛亮在城上看到江东军就要撤离,以为自军的机会已经到达,连忙命令所有士卒全部压上。高顺的陷阵营、成廉的骑兵、曹性的弓箭手一支不拉,万余士卒如一个个不要命的饿狼,只待将江东军撕成碎片。
寿春城外,有江东军的部分小型船只,但其大队却停留在当涂的深水湾中。只要他们能顺利到达那里,就可安然撤回江东。
一部分江东军乘小船而走,那是最安全,也是最快捷的撤退路线。孙翊将这留给了秦松,由他携孙策灵柩及全部伤员首先离开。然后燃烧了军中大部分辎重,由孙河率领后队战斗力较弱的部队接着离开。
这之后才是他的中军,而在他后面的是韩当所率的两千断后精锐。太史慈和陈武所率的四千骑兵位于最后,他们的任务就是像昔日阻挡合肥援军的那样阻挡寿春追军。
但是此刻的情形,和昔日的情况又完全不同。孙翊刚开始撤军的时候,诸葛亮便开始了行动,两军相隔不远。而太史慈又必须保证不能让吕军冲上前去,威胁到自己的中军,因而很多时候就不得不主动与他们交战。
虽然骑兵来去如风,但诸葛亮的战术却是一旦太史慈率领骑兵主动出击。便命令成廉率部连忙上前缠住他们,而其他士卒紧急跟上。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能杀死多少敌军就杀死多少,而完全不顾自军的损失。
陈武满脸带血,朝向太史慈道:“子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在这一个时辰内,我们就损失了近三百兄弟。等到三公子安全撤到当涂,恐怕我们这里就再无一人一骑。”
太史慈嘴角抽动了一下,下令道:“继续不断出击,尽最大可能拖延敌军行进速度。”
陈武高声喊道:“子义,这可是主公昔日的心血。要的是用他们称霸天下,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全部在此覆没?”
太史慈怒道:“那你让我怎么办?让他们追上去,追上二公子和中军。此时兵无战心,一旦让之追上,后果将不堪设想。你难道要让我将这近两万将士的性命都丢在此地?”
陈武顿时呆立在当场。他心中又何尝不明白如此的道理,只是内心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精心训练士卒就这样一个个的死去。他们如果在战场上拼杀而亡,自不会有任何怨言。但现在这种,根本就不是骑兵正确的使用方法。
太史慈上前拍了拍陈武肩膀道:“子烈,论心痛,我不比你少多少。但主公已逝,如果三公子再有什么闪失,我们才是真的对不起主公。好在只要我们掩护大军到达涂山,韩中郎就可以据险而守,那时我们的任务才算完成。所以,此刻无论有我们付出多大牺牲,都必须承受下去。”
陈武看着太史慈发红双眼,沉思片刻。最终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转身向后方奔去。
双方再次缠斗在一起,成廉双目圆睁,陈武虎声喝喝。
每次突袭,都是陈武冲在最前。而撤回之时,又是他留下断后。几次过后,成廉也认得了这个江东虎将,一心想要将他斩落马下。但对方武艺和他相差不大,一时间又战他不下,只得紧紧缠斗住他,妄图等到高顺的陷阵营跟上来之时,再行料理。
陈武岂会不知成廉的打算?但他实在不忍心就这样看着手下士卒送命,又只得留下来殿后。
但此次首先赶上来的却不是高顺,而是许褚。他本在后军,眼看成廉数次不能战胜敌将,就向诸葛亮请命,主动来到前侧。此时看到成廉再次缠住陈武,他便立即冲了上来。
陈武看到许褚,心中大吃了一惊。之前他就已经听人说过,这许褚的武力比着主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自忖不是对手,再加上前番多次突袭的消耗,他此刻早已是筋疲力尽。眼看他就要到达身前,再也顾不上其他,一刀劈开成廉,扭转马头就要向后退去。
这种做法虽是无奈之举,但无疑于将自己的背后完全交给敌人。成廉顿时看到了机会,一刀挥去,直接砍中陈武后背。
陈武吃痛,大叫一声,晃摇着就要坠马。成廉上前再补上第二刀,但陈武此时已脱离开一段距离,这一刀仅顺着砍中了他胯下的坐骑。
骏马发出一声嘶鸣,直接把陈武掀倒在地。其他士卒发出一声惊呼,就要上前救援,但被成廉挥刀阻在当地。陈武挣扎着站起来,用长刀支住自己的身体,鲜血染红了他的后背,顺着衣角不断滴落下来。眼看着愈来愈近的许褚,他的眼神之间却是异乎的冷静和决然。
许褚骑马上前,持刀高高挥起,正要朝陈武头上砍去。此时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他连忙扭头闪过。一声闷哼,他身后的一名士卒被射落了下来。
接着耳旁风声不断响起,狼牙箭一根接着一根,不断射来。有的射向许褚,有的射向成廉,还有的射向身旁的士卒。转瞬之间,已有七八支射出。
第二支箭顺连到达许褚眼前,有了第一箭的亏,他自然不敢大意。只得挥动长刀,一下便将它砍落在地。
“上来!”一句断喝突然响起。
陈武当前一把抓住太史慈的右手,猛然用力,一下跨到对方坐骑后面。
许褚此时才意识到事情不对,敌将的目的在于救援陈武。他连忙出刀阻止,但是仍晚了一步。坐骑驾着两人,“哒哒”的向远处驶去。
其他江东士卒发出一声欢呼,随着两人向后奔去。
成廉抽出射在自己右肩的弓箭,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看了看被射落马下的自军士卒。眼神中犹如看到鬼一样,带着一股不可置信。
旁边许褚看到江东军安然撤退,无奈的摇了摇头。朝向成廉道:“没想到江东军竟然完全不顾自军将士性命,而用弓箭攻击。”
成廉呆呆的看着许褚道:“许校尉,你没看到那箭是怎么发出的吗?”
许褚当时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陈武身上,完全没注意到第一支箭是怎么来的。他仔细回忆了一番,开口道:“我只知道射向我的第二支箭,是那接应陈武的那个将领发出。他的箭术不错,目标准确而又十分有力。”
成廉说道:“许校尉,如果我说刚才七箭。两箭射向你,一箭射向我,剩下四箭分别射死的四个士卒。这些都为一人所为,你会不会说是我傻了。”
许褚脸色微变,沉默了一会,道:“七箭连珠,真没想到江东军中还有如此善射之人。看来以后对战之中,我们要小心了。”
两千骑兵如一支箭一样驶向涂山,韩当连忙接住。他呆呆的望着太史慈,不可置信的问道:“就剩这么点了?”
太史慈点了点头说道:“子烈受了重伤,我要立即派人将他送往后方。二公子呢,此时是否已经到达当涂?”
韩当听到陈武受伤,脸色微变。朝向太史慈摇了摇头道:“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就是全军登上船只也耗费良久。接下来的一切就都交给我吧!你赶快追上主公,一路保护他撤回江东。”
太史慈沉思片刻道:“要想追上主公,此处是必经之地。我会派人将子烈送往后方,至于我,就留在此助韩中郎一臂之力。”
韩当听完,怒声道:“你准备让这些骑兵全部下马给我当步卒用吗?你是还嫌他们付出的牺牲不够,要在这里再流一次血。赶快给我走,不要让我用军职命令你。”
韩当看到太史慈沉默不语,舒缓了一下语气,笑了笑道:“不要担心我。此地险峻,就算吕军十万大军到达,我也有绝对把握可以安全撤退。最主要的是要保证叔弼的安全,这样你我才对得起伯符的在天之灵。”
太史慈望着韩当那满脸的笑容,心中却一股悲凉生起。寿春守军倾巢而出,他们的目标就是为了将自军全部拦在这里。为了这个,他们绝对不怕付出任何代价。况且这里离当涂渡口至少还有十里左右,就算能够撤下去,他们又怎能逃过那股吕军骑兵的追杀?但自己留在此处,除了陪他一起死去,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他上马,朝韩当拱了拱手,说道:“韩中郎,保重。”
韩当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离开。
望着太史慈远去的背影,韩当低声说道:“子义,保重。”
隆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那是成廉所率的两千先锋骑兵。韩当大声喝道:“盾兵上前,弓箭手在后,瞄准了再行射击。我们需要在此坚守三个钟,都给我活到最后一刻。”
雨又开始下了,带着丝丝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