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起了小雨,落在脸上,是凉的。吕布眼睁睁的望着五艘回去的战船被一个个的击沉,眼角微红。而站在他旁边的丁奉早已是泪流满面,那些都是与他每日相处的兄弟,而却由他亲自将他们送上死路。
两只江东军的艨艟仍在后面穷追不舍,分别从两侧朝吕布仅有的最后一支战船包抄而来。丁奉令水手分成两队,不断替换着以保持最高的行进速度。然后将剩余的所有人集中到船顶,每人手持一把弓箭。只要等艨艟进入到射程之内,就乱箭射去。
经过刚才一番乱战,两只艨艟虽然完好,但是士卒也有所损耗,速度已不如最初的那么快。再加上最后一只战船略显巨大,他们进行的两次撞击,效果都不甚好。而且每次接近,都会被它上面的弓箭手射死、射伤近十人。蒋钦最后只得放弃,只是在两侧游弋,采用各种方式延缓它的前进速度,等待援军。
看到他们停止了进攻,吕布暗松了一口气。而就在此时,他却猛然发现五百步外正有两只艨艟急速驶来。因为天空正下着雨,所以等到如此靠近才被发现。丁奉脸色铁青,向吕布跪下道:“主公,属下无能,我们退不了了。请主公下令,就在此地与敌军决一死战。”
吕布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丁奉道:“承渊,快快起来,我知道你尽力了。”然后他转向身后大声喝道:“众将士,今日既然我们注定都要死在这里,就给我以一个战士的姿态死去。鼓手,给我擂鼓,助威。”
“咚咚”的鼓点有节奏的响起,那时进攻的鼓声。众人发出一声大吼,所有人抛下的手中的弓箭。各自拿起盾牌、环刀,紧紧的盯着远处的敌船,只待他们靠近,便一跃而下。
蒋钦站在船头,脸色傲然。听到对方响起的竟然是进攻的鼓声,心中略显诧异。但那也只是一瞬间,接着脸上便闪过一丝冷笑道:“困兽犹斗,不知死活。”然后他转向身后,下令道:“令那两只艨艟从前方包抄,然后四舰一起进攻,不要给他们反抗的机会。能活捉吕布就活捉,不能活捉就给我就地射杀。”
身后士卒应了一声,紧接着向另外两只艨艟挥了挥手中的旗帜。过了一会,他脸带疑惑的朝蒋钦道:“蒋校尉,那两只艨艟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我们的命令。你看它们的行进方向分明是朝我军而来。”
蒋钦本来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吕布的战船上,听到士卒如此说,顿时扭头看去,事情果真如那名士卒所说。他自言自语道:“这两个呆瓜,看我回去之后,怎么收拾他们?”但他刚说完,眼角猛然一紧,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大声喝道:“赶快向右,绝对不能让它们靠过来。”
士卒听的有点莫名奇怪,不知道自己的首领为何如此大反应?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士,跟随蒋钦多年,自知道他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接着便忙慌扭转船头,向右方紧急驶去。
但是另一艘艨艟的反应可没如此之快,只听“咚”一声,那是一只艨艟斜撞在了它身上,顿时将它撕裂开一个不大的口子,湖水顺着它便涌了进去。蒋钦拍了一下木棱,脸上恼怒异常。旁边士卒道:“将军,它们发疯了吗?怎么撞我们的船啊!”
蒋钦没好气的道:“那是我们被吕布夺取的两只艨艟。快放箭,现在我们不占数量优势,绝对不能让它们靠近。”
而那两艘艨艟像听到了似的,当击坏那艘艨艟之后,出乎意料的没有选择继续追击。甚至没有趁机去击杀那艘船上的江东士卒,反而迅速脱离战斗,追随着那艘吕布战船而去。
蒋钦向后看了看,发现自军的斗舰还在两千步之外。等到它们到达之时,恐怕吕布早已逃走。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向士卒下令道:“停止追击,救援落水的士卒。”望着远去的吕布战船,他恨恨的说道:“算你狠。”
吕布看两只艨艟过来,本已做好了决战的准备,但是却被眼前的情景惊的张大的嘴。旁边丁奉则兴奋的大叫道:“主公,主公,那是邓大哥,他来救我们了。”丁奉太过激动,没有以官职称呼邓夏。
吕布此时才看到正站在一只艨艟船头,朝自己不断招手的邓夏。而不远处的两只江东军艨艟,一艘被撞坏,另一艘停下追击,正在救援落水的士卒。他心中暗舒了一口气,此时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所浸透。
战船上放下了一个绳梯,邓夏顺着攀了上来。看到吕布,连忙下跪道:“属下救援来迟,还望主公恕罪。”
吕布摆了摆手道:“无需多言。要不是你,恐怕我就真要死在此地了。只不过刚才我明明看你已经击毁了一艘艨艟,占据了数量优势。为何不趁胜追击,消灭他们?”
邓夏道:“主公,此刻吾等最重要的任务是护卫您的安全。就算能击毁一两艘敌船,这也很难改变什么?而且敌人的斗舰就在不远处,一旦他们赶来,我们想要撤退就更难了。所以我故意只是击毁敌方一只艨艟,想让另一只停下救援它上面的士卒,以此为我军争取时间。”
吕布看着眼前这个在史册之中根本没有留下丝毫记载的人,心中满是惊奇。之前自己一直被丁奉所吸引,而忽略了庐江水军的主将邓夏。此刻才突然发现他思维竟然如此缜密,且从其所为,也可以看出他确有丰富的水战经验。
吕布暗自点了点头,但此时却没有一点发现人才的兴奋。他收了收自己的心绪,沉声问道:“邓将军,你来的时候那边的战局如何,大部分船只是否脱离了战斗?”
邓夏脸色难看,回道:“主公,我率部冲到后方之时,听士卒说已经驾船远去,后面还有二十余艘敌船追击。我害怕您出什么意外,你急忙令其他战船组织撤退,而我自己驾驶这两艘速度较快的艨艟朝你追来。虽然此时尚不能得知那边战况到底如何,但是看那情况,我军想要安然撤退完全不可能。”
吕布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没期待能全部撤回,只要能撤出七成,我已经很满足了。”
吕布看邓夏眉头紧蹙,心中一凉,追问道:“莫非你觉得连七成都难有把握?”
旁边丁奉带着哭腔道:“主公,这次大战分明是敌军早有准备,这才趁我军运送俘虏,毫无防备之时突然发起攻击。他们组织严密,进退有序。虽然我军下撤退命令还算及时,但是以他们的战力和速度,能有一半逃出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吕布感觉眼前猛然一黑,身体晃了晃,忙慌扶住旁边的桅杆。缓缓的坐下,自言自语道:“一半啊!我的水军就这么完了。”
邓夏拱手道:“主公,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主公还在,我们就还有机会。”
丁奉也连忙说道:“主公,此战虽然惨败。但是至少让我们认清了江东水军的战力,只要我们加强训练,总有一天能赶上他们。”
吕布默然的摇了摇头,望向二人道:“邓夏、丁奉,我现在问你们一句话,你们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两人连忙点了点头,面朝吕布拱手道:“我们两人必定做到知无不言,主公请问?”
吕布死死盯着他们的双眼道:“我给你们两个多长时间,你们可以将一群从未参加过水战的百姓训练的如江东水军那么强?”
两人彼此望了望,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邓夏开口道:“水战不比陆战,需要士卒在船上很好的稳定性和平衡力。如果是一个普通百姓,没有两年之功,绝对不可能。而且还要教他们战斗技巧及驾船能力,这些都要耗费时间。但是如果能招募渔民和会水的士卒,这样会快很多,但是恐怕也需要耗费一年之功。”
吕布脸如死灰,他和曹操的协议就剩不到一年时间。如果到时候曹操直接攻来,而自己又正与孙策决战,那就等于自己将命运完全交到曹操手中。他心中暗自苦笑一声,心想莫非自己所做的一切仅是为了给曹操扫平天下铺好道路。
“绝不,上天既然让我穿越到此地,就是让我做出一番事情。否则,我来这个世界的意义又是什么?蝼蚁尚能毁千里之堤,我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而且还穿越到一代飞将吕布身上。身旁文有陈宫,武有张辽、高顺,岂能就如此坐待,而空活此生?”吕布的心在暗自怒吼。
他缓缓站起来,旁边丁奉想要向前扶他,被他一手推开。他沉声朝邓夏道:“邓将军,我命令你此时立即率这两只艨艟折回。与江东水军保持距离,一旦他们出击,就立即后撤。但如果遇到我军的落水的士卒或者分散的船只,就救下他们并组织他们返回合肥。一定要尽最大努力,保全士卒的性命。”
邓夏回道:“诺!”然后立即转身向艨艟方向走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吕布双眼战意浓烈,暗自下了个对自己今后影响巨大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