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外,陈登和陈群两人一起行走。陈群微微一笑,望向陈登道:“元龙,曹操可以以天子名义给我两人下令,让我们尽力将袁术劝回寿春与吕布激战。你今日如此所为,可一点都不像要为他效力的样子啊!难道就不怕这样的言语被曹操耳闻,而对你有所不利?”
陈登叹了一口气道:“长文,我不像你,本就是外地人,与这徐州无丝毫瓜葛。这里的人要么是我的旧僚,要么是我的乡梓。一旦袁术决定南归寿春,就以他暴虐的个性,谁都知道他将如此对待徐州的百姓?到那时候这下邳城恐怕就是另一个残败的洛阳,那种场景我不忍心看到,也不允许它发生。所以,我这才在大殿之上据理力争,就是要让袁术打消那样的念头。”
陈群点了点头道:“你所说确实很符合袁术的性格,一旦他选择南归,很有可能先将整个徐州劫掠一番。你如此做,并没有错。但是这样以来,恐怕曹将军想到打败袁术,将会变的略微困难一些。你又打算怎么向他交代?”
陈登笑道:“长文无需多虑。袁术盅中枯骨,猖狂不了多少时间了。我提出的那个计策虽然看似完美,但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将袁术兵力完全分散开来。一旦让曹操得知他具体的战略,很有可能各个击破。而我此刻正准备去信一封,告知曹操袁术的计划。”
陈群道:“如此甚好。这样一来,无论他们谁最终取胜,都怪不到你的头上。但是,你有想过没?一旦袁术失败,到时候他定然会再次退回下邳。到时候两人在城下决战,那种情况未必就比让袁术在此劫掠一番更好啊!”
陈登冷哼道:“袁术此次前往彭城,我就没打算让他再次回到下邳。如果他能取胜,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其微小,我就会劝说他返回寿春击打吕布。到时候我趁机联络徐州世家大族,将这徐州让与曹操。如果他失败,我就会趁机占据下邳,仍会将下邳城交由曹操。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让徐州在袁术手中落得与汝南、扬州一个下场。”
陈群微微一笑道:“元龙,你能如此想,甚慰我心。曹操此时挟天子以令诸侯,崛起之势已不可逆转。我心中也有意投之,以让自己心中所学有所展现,此事我必全力帮你。但是陈纪与你历来不和,他此时被袁术留下下邳,也有监视你的目的。而且所留下邳的万余士卒,至少一半是忠于袁术的扬州士卒,想要说服他们反叛袁术基本上不可能。你打算怎么做来保全这下邳城?”
陈登沉思了片刻道:“此事要还是需要从长考虑。如果能解除陈纪兵权当然最好,如若不能,到时候就借助外力将他骗出城外。到时候里应外合,共同击破他。”
陈群心中疑惑,问道:“到时候曹操恐怕正忙于与袁术激战,这个外力你很难借助的上吧?”
陈登笑道:“长文,我所说的外力并非曹操,而是屯兵开阳的臧霸。他所率的泰山贼此刻人数虽然不多,但是臧宣高此人略有谋略,能征善战。昔日曹操来信,告知我等他已下诏封臧霸为琅琊相,以此换取他的支持。虽然臧霸此刻有坐观成败的想法,但是一旦袁术大败,他必然会起兵援曹。而如此大功,他又岂会错过?到时候,我只需要去信一封,让之在下邳城外略动作,陈纪必然上当。”
陈群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道:“这样的计策确实可用。元龙,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大可以尽管开口。此时我们二人已在一条船上,一荣皆荣,一失皆失。万不可彼此心中疑虑,最终导致大事功败垂成啊!”
陈登拱手道:“长文放心,我必定与你做到知无不言。”
陈群虽然钦佩陈登智略,但是两人又属于不同的人。陈登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将所有人都当做自己的棋子。而陈群待人处事则厚道的多。他虽然轻视袁术,但作为臣子,他能做到的就是不谋一言。任由袁术自己走向死路,而自己绝对不会再背后再推他一把。
此时陈群提出这样的提议,已是他能对陈登亮出的最大诚意。当然陈登也了解他的为人,心中闪过一丝感动。但是因为两人所求不同,说到底他也不会将自己心中的所有想法托盘而出。现在如此说,只是想让他们二人达成短暂的平稳。
鞍马未动粮草先行,世人皆瞧不起袁术,但他却将这个最基本的行军原则做到了极致。为了给自己大军筹集足够的粮草,他先是命人一一拜访下邳的世家大族,各种威逼利诱之后。识时务者直接供上粮草,以换取大仲氏皇帝治下一虚职。不识时务者,则更加容易。直接被他灭族抄家,粮草来的更快。
除此之外,他还派出多支轻骑深入徐州其他郡县。打着曹操名义四处劫掠百姓,以搜刮粮草。并且以收集粮草的多寡来评判功绩,多者封侯,少者封尉。一时全军出动,各个欢喜,但却苦了徐州的百姓。各地哀鸿遍野,艰难度日。最初这样的所为确实将徐州百姓的仇恨引到了曹操那边,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干次之后,再笨的人也看出这些分明是袁术所为。一时群情激奋,百姓的怒气如七月的酷暑,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但袁术可没时间去理会这些贱民的想法,出征之前,他命人打造了一个高三丈,宽五丈的大车。以绸缎为车帘,黄金为车顶,周围点缀各种宝石,内置美妇,外套三十二匹纯色骏马。他身穿龙袍,侧卧其间,命手下将士遇山开路,逢河搭桥,率领两万精兵慢腾腾的向彭城赶去。下邳到彭城的这短短的距离,他竟然走了整整十日。
此时天气正是盛夏,天气酷热难忍,士卒疲惫不堪。袁术为了展示军威,令手下士卒甲胄不能立身,武器不能离手。顿时军中怨气沸腾,在杨弘的极力劝说之下,袁术才准许手下士卒到阴凉处暂歇。等到到达彭城之时,不待休息片刻,袁术又急忙令手下马不停蹄的向彭城外守军发起猛攻。
彭城之外,此时仅有不到五千曹军,但竟然生生顶住了袁术大军的两日强攻。到第三日更是在城外修建起了一个高愈三丈的营垒,使袁军的进攻变的更加困难。但袁术仍不死心,将自己剩下的近卫军和丹阳军全部投入,终于在营垒上方打开了一个缺口。正当袁术大喜之时,曹操援兵到达,又将好不容易攀爬上营垒的袁军驱赶了下去。
袁术看到曹军援兵到来,心中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甚至没命人前去探查到底有多少曹军,便自闭了彭城城门,躲入城中再也不与曹军交战。只等自己那支奇兵攻下小沛,自己再出兵攻灭曹军。
但是其他两路的进军,却没有如袁术预料的那个顺利。在得到袁术命令之后,桥蕤令陈兰、雷薄二人率一万士卒留守蕲阳,他自率两万大军强攻曹仁。曹仁人数虽只有一万,且战斗力一般,但是仰仗昔日提前修建的营垒,倒也丝毫不落下风。桥蕤猛攻数日,损兵五千,却没有丝毫进展。随而攻势渐弱,变成骚扰性质的试探进攻。但慑于袁术命令,桥蕤到此地步仍不敢撤退。
梁纲所率的五千近卫军和两千丹阳军为袁军中的精锐,战斗力非凡。他对能受袁术如此重用,感激万分,誓要办成此事,以感谢袁术的知遇之恩。但是事情的发展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从下邳到小沛要远比到彭城更远。走了三日之后,为了躲避曹军斥候,他只能选择人迹罕至的山间小路急行。此时百姓已逃散大半,军中士卒又非本地守军,对此地地形也知之甚少。在山中转悠了整整一天,才找到一名猎户,在他的带领下才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这点小事对于丹阳军士卒显然不算什么,他们本身就出身穷苦,再加上只身穿皮甲,在山中行军如履平地。但却苦了那些出身高贵的近卫军,在行军途中,他们那厚重的甲胄在此刻不仅没有丝毫用处,反而成了负担。山间小路弯弯曲曲,一不小心就有跌倒的风险。
走了一整天,那些近卫军早已疲惫不堪,更有数个扭伤了脚踝。梁纲本欲趁着天亮一鼓作气走出山谷,但手下士卒在此时却不干了,在离出口大约五里处,纷纷坐下休息,打死也不再继续向前。梁纲无奈,只得在那名猎户的指引下找到了谷下一片开阔的地方,准备休息一天,等到天亮再继续赶路。
士卒一片欢呼,纷纷点起火堆,开始做饭。山内温度极低,再加上真的累的,刚吃过饭,就没了昔日的激情。他们就彼此靠在一起,慢慢就进入了梦乡。而他们谁也料不到,就在离他们不到一里的地方,一支大军已完成了集结,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