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襄阳,刘备和孙乾在一个奴仆的指引下,正缓缓向后院走去。此时已是深秋,除了那满园的菊花开的正盛外,各处满是一片萧瑟之感。院子很大,无数亭台楼榭点缀其间,就连那柱子之上也满是精美的雕刻,看起来奢靡而气派。
孙乾已是第二次来,心中倒没有太大感觉。看到刘备脸上微露不忿,悄声提醒道:“主公,刘表此人高贵淡雅,爱好雍容。且荆州富庶,远非青徐两地久经战乱可比,此等建筑在这里仅也算是稍微豪华,并不算太过分。我们此来有求于他,主公万不可因这等小事而心生介怀。”
刘备听到孙乾劝慰,微微一笑道:“公祐,不用担心。我只是看到此景,想起徐州百姓此刻正处于袁术淫威压榨之下,心中有所感触而已。刘景升为汉室宗亲,天下名士,况有平定荆州之功。这点小小的爱好,岂能算过分?但现在天子蒙尘,他却坦然受之,心中对他的表现有点失望而已。”
孙乾看着刘备前行的背影,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有的人天生就是领袖,他们总是承担着常人从没意识到的责任,并很会说服其他人与之一起奋斗。孙乾第一次与刘备见面时,就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虽然常识告诉自己跟着他会有很大风险,但是孙乾仍被其魅力所折服。当袁术突袭徐州之时,他想都没想,便和糜竺一起舍弃家业,护着他的亲属逃出城外。虽然此时他仍是一无所有,但是孙乾却从未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人终能成就大事,只是欠缺一个时机而已。
两人沿着铺设整齐的青石板走了好一会,才走到后院。刚走进门,只见两个奴仆打扮的人迎上来道:“刘将军,公祐先生,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刘备和孙乾二人进去,才一进门,便听到一阵悠扬的古筝声。演奏者技艺十分高超,清幽的古筝在他双手的操作下,时而如小溪流水伶仃作响,时而如高山巍峨雄壮。刘备所听不多,但也识得那是著名的高山流水曲。但最令他吃惊的不是那筝声的幽妙,而是所弹之人正坐于正座之上。四周满是宾客,却无一人发出一声,都在认真的倾听乐曲。
弹奏之人看到刘备,双手顺着古筝弦轻轻一滑,发出一声优美的结尾曲。接着双手慢慢抚在筝弦之上,四周顿时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如此,接着快步走下座位。边走边满脸堆笑向刘备道:“贤弟,以前都是久闻汝名,今日才得见真人。快快上前,让为兄好好看看。”
刘备虽然对于弹奏之人的身份有所准备,但此刻得知他正是刘表,心中仍然有点吃惊。在众人面前演奏,素来被士人所鄙视。而刘表却丝毫不在意,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一点架子,和自己想象中的刘表有太多不同。但他手下动作却丝毫不慢,连忙拱手向刘表道:“刘备见过兄长。”
刘表上前扶起刘备,热情向他介绍荆州诸官。其中文以蒯良、蒯越两兄弟为首,武以蔡瑁、张允、文聘为首,还有刘备在江夏早已见过的黄祖。这些都是在荆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刘备都一一拜见,言语之间满是恭谨。
黄祖本为外将,和蔡瑁、张允等人本就不对付。看到刘备这个熟人,满心欢喜,赶快让出自己旁边座位道:“玄德,快来此处就座。”刘备是天子亲封的左将军,职位本高于黄祖。但因为两者互不隶属,且此刻刘备寄居人下。黄祖此称虽有点无礼,但也算合情。
而刘备当时千里逃亡,到达江夏之时。黄祖为了博取贤名,不仅给刘备提供了驻地,还供应了部分粮草。刘备内心虽鄙视黄祖为人,但对他还是满怀感激。此时看到黄祖主动打招呼,刘备看了看刘表,刘表也笑了笑道:“既然黄将军有此心,贤弟就去他旁边落座吧!那里恰好也位于我下首位置,也方便我们叙话。”
刘备朝刘表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向黄祖旁边座位走去。还在黄祖也算知事,主动将主座让给了刘备,也算给足了他面子。
等刘备落座之后,与刘表叙话良久。刘备据徐州之时,对这种场所早已是轻车熟路。再加上他本身魅力,不一会便与众人打成一片。和刘表虽然各有所谋,但表面上仍大有相加恨晚之感。
等到酒过半酣,众人话题逐渐转到天下局势之上。只见刘表叹了一口气道:“今天子被曹操强行迁到许县,完全被其控制。而曹操此人本就奸诈无比,此刻又挟天子以令四方。诸侯从则未免受制于他,不从则给予他借口讨伐四方。看来这天下短时间是不能重回太平了。”
从事中郎韩嵩开口道:“曹操虽怀雄心,但此刻力量薄弱。就现在而论,他就被袁绍、袁术、吕布三个诸侯团团包围,发展空间极其有限。想要维持许都安全就已十分困难,我感觉主公完全没必要此刻为之担心。”
蒯良道:“韩从事所言差矣!袁绍、袁术、吕布三个诸侯之中,以袁绍实力最为强大。但此刻他被公孙瓒所限,虽气愤曹操以天子名义压制于他,但不会轻易与他破裂。因此,这个威胁曹操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而袁术虽据有扬徐二州,但他素无法度,且姿性妄为。暂时得势,但终难逃覆灭。”
蔡瑁冷哼一声道:“蒯大人真乃大才,随口一张,袁术的数万大军就被你轻易所灭。此时在座的,却有一位在不久之前刚与袁术交战过。蒯大人如此说,莫非是指责这位刘将军无能吗?”说完,脸色傲然的看着刘备,满是鄙视之意。
刘备脸色突变,他家道没落,在长大过程中受各种歧视。但此刻已是天子亲封的左将军,更兼皇叔之贵,却不曾想在此时竟受蔡瑁如此侮辱?顿时浑身发颤,双手紧握腰间双股剑。过了良久,才慢慢松开。
缓缓抬头转向蔡瑁道:“蔡将军所言不差,当日我确实败于袁术。天子东归,我身为汉室宗亲,岂能坐视不管?因此不顾自己能力浅薄,亲率大军前去护卫天子。后袁术偷袭徐州,我失去根基之地。但幸得将士忠心,不离不弃,终于聚起残兵两万,与袁术近十万大军决战于淮阴。是刘备无能,被袁术从背后偷袭,最终惨败。两万士卒仅剩七千,这都是我的错啊!”说完,刘备双眼垂泪,默默无语。
蔡瑁出生襄阳大族,十分轻视刘备织履卖席之徒,本借此机会让刘备难堪,并顺便挑拨一下他和蒯良的关系。却没想到刘备先是叙述自己护卫天子之功,再详细论述了与袁术的战斗过程。以两万残军对付五倍于己的袁军,并且最后还是因为被偷袭而败。这样的战绩,谁又能说他无能?尤其在最后,又以流泪展示自己的仁心。不但没有表现难堪,反而令众人折服。
蔡瑁脸色通红,处境尴尬,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应。刘表狠狠愣了一下蔡瑁,开口说道:“玄德,此事既然已经过去,就不必再如此心伤,小心伤了身体。”
刘备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回道:“兄长所言极是,逝者已去。我唯有在此发誓,终于有一天,我必然会让袁术付出应用的代价。到时候还希望兄长能助我一臂之力。”
刘表点了点头,道:“玄德放心,这个帮我一定会帮。”然后刘表转头望向蒯良道:“子柔,你刚说了袁绍、袁术,不是还有一个吕布吗?你对他有何等看法,我军又应如何应对他?”
蒯良本正在恼怒蔡瑁刚才的无礼,此时听刘表向自己询问,不敢不应。连忙拱了拱手,沉声回道:“吕布此时据宛城、占汝南,虽实力增强,但两地初平,不可能有抗拒曹操的实力。而且宛城为南阳门户,汝南又紧毗荆州,一旦其被曹操击败,曹操很可能会染指荆州。我们可以暂时将之引为外援,支持其抵抗曹操。”
黄祖平时不经常参与这样的会议,但此时却插口道:“蒯大人,那吕布可是只白眼狼,而且永远喂不熟。你就不怕他他实力大增之后,直接威胁我荆州?”
蒯良倒没有否认,开口道:“黄将军所言也有道理,因此我军的策略对待吕布就相当于养一个看门狗。既不喂饱他,让他有噬主之危,而又不能饿着他,让他不能好好看护家门。特别是在曹操此刻挟天子,实力即将大增的时候,我们确实不应该与之有太大的冲突。。”
刘表点了点头道:“子柔此言甚和我意。那就先派人前去恭贺吕布领平南将军一职,叙述我们想与之同进攻退的诚意。瞬便也去提醒他一下,让他明白荆州无论何时都是我的,不要生出贪婪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