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城内正中位置一个偌大府宅的后院内,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正倚在亭子的圆柱上,呆呆的看着庭院溪流中游来游去的鱼儿。脸色之间带着一股浅浅的哀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亭子里面的圆桌上放了一个酒壶,外加三个酒杯,酒杯之内都倒满了酒,但他看起来却没有一点想要喝酒的意思。他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如果不仔细看,还会误以为他就是一个雕塑。
此时一个六十岁岁左右,奴仆打扮的老人快步由前院走到他身旁,拱手向他拜了一拜道:“少爷,所有的田地现在都已卖了出去,共获一千五百金。”
那青年颔首道:“达叔,辛苦了。先喝了桌上的酒,解一下喉咙的干渴吧!”
达叔看了看桌上摆放的三杯酒,微微一笑道:“还是少爷对我好,知道老奴我一日不饮酒就浑身难受,连每次饮酒至少就是三杯的习惯都还记得。”说完他也不客气,端起桌上的三杯酒就一饮而尽。
青年端起酒壶将酒杯重新注满道:“达叔,自我祖母去世到现在已经多少年了?”
达叔想了想道:“老太太是初平元年四月份去世的,那年少爷您恰好整整十八岁,老奴记得很清楚,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年了。”
青年叹了一口气道:“是啊!那年我恰好十八岁。我自小父母双亡,由祖母将我养大成人。本以为自己长大之后可以好好孝敬她,但没想到她那么快就离开了人世。”青年说完,脸色哀愁,双目顿时流下两行清泪,但随之被他马上拭去。
达叔看青年脸色哀愁,安慰道:“少爷不必悲伤。老太太以前就常对我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抚养少爷长大成人。如果她能看到此时少爷的模样,一定会为你取得的成就感到欣慰的。”
青年抚了抚发红的眼角,说道:“哎呀!一不小心就想到了以前的事,不免心中有所触动。达叔,还没问你呢,买卖田地进行的还顺利吧?”
达叔眉头皱了皱道:“顺利倒是很顺利。但老奴实在不清楚少爷为什么把价格定的那么低?良田一千五百文一亩,这价格可是连平时正常价格的一半都不到啊!”
青年笑了笑道:“族内是否有人为此感到不满?”
达叔道:“不满倒是没有,但是总有一些抱怨之声。他们都说少爷您平时大手大脚惯了,一点都不懂得珍惜祖先积攒下来的那点财富。只是碍于少爷家主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青年端起桌上的一杯酒递给达叔,接着自己又端起另一杯一饮而尽道:“达叔,自我祖母去世之后,我一直就将您当成自己长辈一样对待。所以有什么话,你在我跟前不必有所顾虑,大可以直接说。”
达叔连忙跪下,脸上满是感激之色。躬身向青年拜道:“少爷对老奴的大恩,老奴时刻都放在心上,断不敢有所隐瞒。只是感觉少爷见识、能力都远胜于老奴,相信少爷所做的事都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的,这才不愿多说。那些傻蛋也不想想少爷这几年为他们赚了多少钱,哪一次做的决定最后发现不是正确的?老奴真没什么顾虑,只是有时候为少爷感到不平。”
青年上前扶起他道:“达叔,你起来吧!”
等到达叔站起,青年说道:“达叔,到这个时候了,我也就不想再瞒你了。最近这些天,袁术一直来信催我前去帮他,我看这东城是呆不下去。我准备举家南迁,这才以低价出售了家中的所有良田,就是为了到时候可以快速离开。”
听青年如此说,达叔顿时吃了一惊,疑惑的问道:“少爷,这袁家是四世三公,底蕴深厚。而您又怀有凌云之志,一直想摆脱商人这个身份。既然他如此重视您,为何不好好把握住这刺机会,反而要急急向南奔逃呢?”
青年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无奈之举。袁家虽是四世三公,且他本人最近又夺取徐州,实力大增。但他部下法度废弛,挥霍无度,终难成就大事。与其到时候为他陪葬,还不如趁早离开,另谋生路。”
达叔听青年如此说,嘿嘿笑道:“既然少爷已经考虑清楚,那老奴就不花心思想那么多了。老奴只是想问,少爷可曾想好了去处,我也好早作准备。”
青年点了点头道:“我准备先去居巢和周公瑾会和,然后和他一起南渡前去投奔孙策。我们出走就在这几天,你先去准备好车架,提早做好准备。而且先不要和其他族人说,以防事情泄露出去引来麻烦。”
达叔道:“少爷放心,我这就去准备。”说完达叔转身离开了后院。
青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说道“希望这一次,一切顺利吧!”然后他扭头继续去看溪流中游动的鱼儿。
此时他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以为是达叔,转头问道:“达叔,你怎么又回来了?”
等到他扭过头,发现来人并非达叔,而是另一个仆人。那名仆人看到自己惊动了青年,连忙下跪道:“小子无礼,扰了老爷的雅兴。”
青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介意,低头问道:“你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仆人将一个帖子递给青年道:“老爷,府外来了一个大汉和一个小姑娘。那名大汉说他久闻老爷大名,特地从南阳赶过来拜会老爷,希望小的通报一声。因为平时这样想要拜访老爷的人多了去了,无非是想讨要一些钱财,小的起初也没在意,但是怎么赶他都赶不走。而且小人发现他此时穿着虽然普通,但所骑的那匹马却非一般的马,想他的身份肯定也非同一般。小的怕耽误老爷大事,这才带了他的帖子前来禀报老爷。”
青年脸色愣了愣,打开帖子发现里面一片空白,心中更加疑惑。面向仆人道:“我在南阳郡似乎没有什么熟人啊!这样吧,你先把他们带到客厅,我一会就前去见他。”
吕布由仆人带着走进了鲁肃的宅邸,用一个字来形容鲁肃的家,那就是豪气。占地近百亩,上百间房屋,奴仆近千,院子错落有致,亭子花园应有尽有,比他之前在山阳看到的李宅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是由仆人带着,吕布铁定要在里面迷路。
仆人将吕布引到客厅,端上了两杯清茶后便自行离去。姜雀儿看仆人离开,转向吕布道:“吕大哥,这家的院子真大、真漂亮,以后我要是也有这样一个大宅子就好了。”
吕布淡淡一笑道:“你就一个人,在这样的大宅子里面住着,不怕迷路啊?”
姜雀儿哼了一声道:“你别小瞧人,以前我跟着我爹到山里追寻野兽,连续在雪中走了好几天都没迷过路。早就练成了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样的宅子只要我走过一遍,就不会再迷路。”说到这里姜雀儿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黯淡,低头顿时没接着往下说。
吕布知道她又想起了姜老爹,连忙转移话题道:“雀儿,这样的宅子如果你真的喜欢,到时候我送你一套。不一定比这个大,但是一定比这个漂亮。”
姜雀儿抬起头,疑惑的望向吕布道:“吕大哥,你是不是也特别有钱?”
吕布脸色一愣,打哈哈道:“还可以吧!至少买一个这样的房子不成问题。”
此时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吕布引目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身后跟了两个女仆,正在跨步向客厅走来。他身材不是很高,但却长的有点魁梧,身上穿了一件普通的儒服,脸型方正,给人一种普通老实的感觉。只有双目精光时现,让人瞬间感觉到他的睿智。
他的形象和吕布心中的老好人鲁肃相差甚远,让他一时不确定来人是否就是鲁肃。当他还在犹豫之时,只见来人躬身拜向他拜道:“让壮士在此等候多时,鲁肃失礼之极。”
吕布听后,心中一喜。连忙躬身回礼道:“见大贤之人,必抱至诚之心。再多的时间,能与先生相交,也是值得的。”
鲁肃微微一笑道:“壮士谬赞了。乡野匹夫,怎配的上壮士口中的‘大贤’之称?”
吕布摆手道:“先生无须谦虚。英雄多崛起于毫末之间,而贤士则多隐于乡野之内,先生在我眼中,绝对配的上大贤二字。”
鲁肃看吕布言语真诚,心中虽对他是否出自内心有所怀疑,但是听起来也感觉很受用。笑了笑道:“壮士所言确实有点夸大。我听仆人说壮士来自南阳,可否现在就请壮士告知我您的姓名?”
吕布没有直接回答,拉过来姜雀儿道:“先生,这是我的表妹姜雀儿。自她进府之后,就一直夸赞你的府宅漂亮。我想你能否派出人领她好好参观一下你的府宅,也好饱一饱眼福。”
鲁肃不疑有他,转身向后道:“杏儿,你领雀儿姑娘去四处看看。”
姜雀儿知道吕布有事要与鲁肃谈,向他们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客厅。
等到看她们离开,吕布转向鲁肃拱手道:“吕布拜见先生。”
鲁肃听吕布称呼,顿时吃了一惊。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转向吕布道:“你说你是吕布,那个飞将吕布……”
吕布听鲁肃如此说,心中暗想看来自己还是有点名声的。望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