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苑苑还是能看得清,下面的西夏特使是个骨骼清奇,非俗流之辈的翩翩公子,比起中原男子身量高了些,可容貌已经与中原无异,汉语说得也是极好的。
“娘娘,这个特使倒是很英俊!”秦梅雨和其他在场的人一样,觉得这个特使并非异族,而且风度气质都不错。
“上次朝廷与西夏一战,我军大胜,西夏已经再次迁徙,现在青海、宁夏、银川等地都是由我们掌控,倒是手里还有一部分鄂尔多斯草原还算富饶,这次前来也是休战讲和,想必这个特使也是原来靠近中原的西夏人,所以和我们长得差不多吧!”
听见苑苑与秦氏私下里说话,范帷帧冷哼一声,说道:“皇贵妃懂得可是真多!为了讨皇上欢心,平日里没少下工夫!”
“范妃这就不知道了!”苑苑没打算给她面子,“这些事情其实都是皇上告诉本宫的,不用下工夫的!怎么?皇上没和范妃说过这些事情?”
显然范帷帧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西夏特使开始朝拜,底下的人都静了,范帷帧也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苑苑,再没说话。
“大夏国使者李景瑞叩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是西夏吗?怎么叫大夏?”下面又开始议论,苑苑不禁心里觉得好笑,西夏是对他们大夏国位于西边的称呼,他们怎么可能称自己为西夏,后宫的这些女人倒也是让人受不了。
“西夏是我们对大夏国的称呼,因为他们位处西北部!”
有人小声的解释了一下,苑苑侧目看了一眼,秦氏从旁提醒道:“说话的是阮才人,闺名攸宁,是匠作大臣阮博之女!”
“你知道不少啊!怎么皇上也抽空去华晨宫告诉你了?”范帷帧瞪了一眼阮攸宁,她便将头垂得更低了,一旁的富美人噗嗤一笑,她脸上便微微烧了起来。
在苑苑看来,这个阮才人倒是个姿容端庄的女子,一双眼睛也是清爽宜人,尤其是与一旁的富美人一比,衣着素雅,气质清宁,可见非一般俗流。
苑苑继续听着李景瑞朝觐的贡品,从牛羊数目、珍奇异宝来看,倒是极其的有诚意,看来西北战事这些年将士们没有白白的吃苦。
骆启霖与骆骐骏两位皇子在西北的积威,加上邱鸿轩的能征善战,可见西夏这次是真的诚意归顺了,只是不知道骆启霖的真正意图是不是到此为止。
如果骆启霖的意图不仅是满足于青海、宁夏之地,而是玉门关以内的全部疆域,甚至是鄂尔多斯,那还要看西夏最后是宁愿成为附属国还是彻底被赶出玉门关。
不过在苑苑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自己周围的妃嫔们显然不淡定了,因为李景瑞的贡品里还包括两位美人,就是站在他身后的两个。
本来这两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众人以为是李景瑞的随从,没想到是要献给皇上的,范帷帧酸溜溜的说道:“皇贵妃应该最担心了!一来两个,也不知道皇上还能不能想的起来绛雪宫了!”
“范妃还是担心自己吧,这回皇上就更想不起你来了!”
比起其他女人,苑苑此刻更担心的是这两个女子,自古以来便有结为秦晋之好这一说法,两国以姻亲的方式蒂联,可是现在西夏并没有以公主来和亲,反而是进献了两个美女,可见目的不纯。
以美色蛊惑帝王之心,深入敌穴获得情报,这样的路美人计并不陌生,如此一来,苑苑倒是真的担心骆启霖能否处理得好。
人自然是要收下的,骆启霖显得很淡定,他的角度能看得到苑苑担忧的目光,他只是浅浅一笑,倒是让苑苑安心了不少。
黄静嘉脸色白的厉害,不仅是因为这两个西夏美女,还有皇贵妃与皇上的默契,方才看着他们二人以目光交流,黄静嘉心中便知道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不及叶苑苑的,她的处境已经变成了前有饿狼,后有猛虎,现在还多了两只狐狸精。
按照流程,现在该去千秋殿设宴款待特使,后宫妃嫔就不能参加了,就连太后和皇后也是要回避的,但是苑苑倒是好奇,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错过任何的好戏,于是便没有听话的回绛雪宫,而是寻了一身小太监的衣着,准备混进千秋殿。
“娘娘,这有些不妥吧!”秦氏看着苑苑乔装改扮担心的说道。
“怕什么,就算是被别人发现了,也没人敢说出来,顶多皇上在人后埋怨我一番!”苑苑一边束发一边答道。
秦氏还是觉得不妥,劝道:“娘娘,要不奴婢想些办法,打听您想知道的,咱们就别去了!”
“好啦!梅雨,你怎么这么啰嗦!”苑苑对这个李景瑞很是好奇,这个人相貌堂堂却似乎心眼不少,她要亲自看一看他到底有什么样的企图。
说罢苑苑便只身去了御膳房,取了要上的菜肴随着队伍向千秋殿去了!
宫内的管乐正在鸣奏,可谓是琴筝跳跃,手指翻飞,骆启霖端坐于大殿御阶之上,下面是两班朝臣,西夏特使此刻换了一身玄色的常服坐在右手第一位,与他对坐的是骆骐骏,数日不见,骆骐骏清瘦了不少,一袭白色常服,白玉冠束发,冷艳看上去好像是身带重孝一般。
殿中是一块波斯进贡来的地毯,上面的配色花样极具西域特色,却也是华丽非凡令人眼花缭乱,上面有两个女子在跳舞,舞姿曼妙非常,所以苑苑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只见这两个身着舞服的女子,一个正红色,一个宝蓝色,她们的舞衣很特别,不仅是样式,飘逸的感觉好像是天上的云彩般柔软,不像云香纱那般的轻薄,也不想丝绸那般的轻盈。
她们半遮面,露出玉足,满头乌发并不像中原女子那样挽起来藏着,而是风一般的随着舞步飘扬旋转,苑苑想起来了,这两个女子就是西夏特使李景瑞进献的美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动作快点!”苑苑被呵斥了,被一个公公的拂尘抽了一下。
苑苑连忙低下头跟上前面的人,“糟糕!”苑苑向前看了一眼,自己排在第三个,恐怕要给呈给骆骐骏了,可惜现在来不及换了,干脆咬了牙低着头上前。
下跪,放托盘,斟酒,“王爷请!”苑苑全程低着头,变了嗓音说道,正欲起身庆幸自己没被发现时,突然席间的骆骐骏一把攥住了苑苑的手腕。
抬头看去,正是他狡黠的笑意,一双鹰一般的眼睛似乎要刺穿自己,可能是他瘦了很多的缘故,那目光尤其的锐利,苑苑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骆骐骏压低声音说道。
“你想做什么?!”苑苑瞟了一眼旁边,还好没人注意到,骆骐骏一挑眉,说道:“斟酒!”他一摆手,退却了跪在一旁专门侍奉的婢女,那婢女便起身退下了。
“你不是想看热闹么?在这里岂不是看得更清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骆骐骏嘴唇挑起弧度,看了一眼骆启霖,杯中酒一饮而尽。
既来之则安之,苑苑心里想着,于是跪坐在了原来婢女的位置上,刚好还可以仔细的观察坐在对面的西夏特使。
“听说你进宫成了皇贵妃?看来你我同病相怜啊,我没做成皇帝,你没做成皇后!”苑苑感觉得到,骆骐骏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尽是恨意。
苑苑知道骆骐骏心中恨透了自己,若不是她假扮骆启霖去福建,或许皇位就是他的了,他的母妃萧婕妤也不会被范太后逼死。
“我和你不同!”苑苑斟满了他的杯子,一双眸子瞪了回去,说道:“你做不成皇帝是天意,我做不成皇后是不想做!”
此时场上西夏女子的舞蹈正是欢快的时刻,舞裙翻飞的好似两只马上要飞走了的蝴蝶,面纱也因为舞动紧贴在面颊上,勾勒出好看的脸部轮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鼓乐声音越来越大,只有骆骐骏被苑苑的这番话气的不轻,全神贯注的盯着她一双眼睛。
他双目似寒冰,死死的瞪着苑苑,让她脊背生凉,似乎下一秒他就会伸出手来掐死自己,苑苑无畏的回瞪着他,他早该知道夺位注定腥风血雨,难道还企图全身而退不成,难道输了就要怨天尤人。
“骆骐骏,你做决定去西北建功立业,准备夺位那天,就应该准备好有失败的这一天,要恨就恨你自己!”苑苑说话时凑近了些,一侧的人看不到这个动作有些奇怪,倒是坐在殿上的骆启霖看得清楚,跪在殿下离骆骐骏很近的背影如此的熟悉。
突然‘啪’的一声,骆骐骏手中的杯子被捏碎了,碎片扎的他满手是血,苑苑愣住了,连忙向看过来的邻桌的凌大人说道:“王爷喝醉了,不小心弄碎了杯子!奴才这就扶王爷下去!”
苑苑企图一把拉起骆骐骏,“你想在这里引起注意吗?”苑苑再次用力拉他,骆骐骏看了一眼对面的使臣,方才起身跟她出去了。
骆启霖越看那背影越是像苑苑,可他又不能离席,心里百般疑惑,便吩咐刘牧跟出去一看究竟,可目光还是将那背影送走了方才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