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还清清楚楚记得初见他时的情形,那时她十岁,他二十一岁,还在读大三。
那时,因为外公的扶助和他自己的努力,他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一边经营生意,一边读书,还一边出去做义工,不断捐献钱财给各处希望小学和福利院。
她是一个偏远贫困小城福利院里的孤儿,那次他正好亲自去那个福利院捐钱捐物,应院长的热切要求,勉强答应与孩子们合影留念。
面黄肌瘦的她就站在他的旁边,鬼使神差的,小小的她,对这个很年轻又很清俊,眼神明亮慈悲的年轻男子充满了好奇和孺慕,她摸了摸他的手,想要拉他,又不敢。
她怯生生又依恋的大眼睛仰望着他,他一低头,被她那样天真又怯弱的眸子所惑,便俯身抱起她合影。
他离开时,她哭着追上去,手指扒着车门,死活不肯松开。
她那时不舍得让他走,想让他多停留两天,而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逗留。
他捐献过的希望小学和孤儿院很多,却从不喜欢留影和张扬,她所在的孤儿院,他也只来过这一次,以后也不会再亲自来,顶多会定期打款过来。
一念犹疑,他以为她想离开孤儿院,让他带她走。
于是,他就带她离开了那里,办了领养手续,以养父的名义将她养在身边。
他太年轻,还是再度大学生,原本并不具备领养她的条件,可是他有太多慈善捐助的行为,又动用了各种渠道的关系,最终还是顺利的让她成为他的养女。
她的人生从此焕然一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供她读书,给她提供最优越的生活,为她安排b城最好的小学、中学和高中。
后来,她想做演员,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女或者剑仙,在虚构的世界里扶助弱小,给别人温暖和光明。
他笑着支持,说她不管有什么梦想,他都无条件赞成并且为她铺路。
送她去北影报名回来的那天,她趴在他背上,由他背着她,一步步,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走过一站又一站。
保镖们无奈的跟随在他俩后面,脸色很复杂的亦步亦趋,不敢劝谏一个字。
他对她向来宠溺得无法无天,谁敢自找没趣忤逆他?
那么远的路程,她不肯下来,他就纵容宠溺的背着她,不顾路人诧异看神经病般的目光,走了几个小时,一直背着她回家。
“小爸,你对我真好。”她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脖颈肌肤,她哭着央求他:“小爸,琦琦只有你,想跟小爸你永远在一起,好不好?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换我背你。”
“傻丫头,我哪舍得让你背?”他暗哑而温柔的声音,在月亮升上来时,幽幽的响在她耳畔。
那天,她开心的像个小孩子,她双手作喇叭状,在别墅的花树间跳跃奔跑,激动的大喊,“小爸,我喜欢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就算你讨厌我,我也绝不会离开你半步。”
他眉眼温润含笑,看着她说:“我也是,我等你。不管多少年,我都等。”
可是为什么,刚开始读北影,他就给她办理了住宿手续,不再让她走读。
她习惯了这么多年,每晚都坐在他旁边看书做作业,累了渴了饿了都腻在他怀里撒娇,要他疼惜她照顾她的感觉。
住校之后,她与他难得再见面。
她周末,他也周末,却很少再在周末黏在一起。
以往周末他俩都会形影不离,他陪她学习,或者她看着他处理公司的各种未完文件。
哪怕就是窝在一起听歌打游戏看电影,甚至是依偎在他怀里发呆一下午都好。
那样的时光已经像前尘往事,再也不能重现了。
她能察觉,他在慢慢疏远她,尽量避开她,不给彼此单独静处的机会,他近乎神经质般回避肢体接触。
为什么?她不明白,问他,他不说。问得多了,她自己也觉得没趣,就不再多问。
他这样优秀的男人,爱慕他的女子太多了,他不可能永远把持得住。
他避开她,是为了避免她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那些少儿不宜画面吧?
可她在他眼里始终还是个孩子,她不能为他解决那种需求,她没资格怪他与别人怎么样。
而现在,就连这样疏离的相处都要结束,他要抛下她,远赴美国,还要与她此生再不相见!
是自己成长得太慢,他等不及?还是,他终于有了想要相守的女子,抢走了他的心,他要去过他和她的二人世界?
为母亲报仇而离开这里,肯定只是一个借口。
他说过,他早有预感,母亲早晚会死于那三人之手,就算那一天来临,他也不会太过吃惊和难过。
她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他有一天会抛弃她,他早已融入了她的生命,成为她血液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失去他,她的世界就会轰然坍塌,血色淋漓。
她喜欢他,亲情的占比,或许比爱情重,或许轻于爱情,她年纪还小分不太清楚。可不论是哪种情,他的决定,他的抛弃,对于她来说,就仿佛失去了全世界那般,疼得撕心裂肺。
花洒下,她哭肿了双眼,拿起澡巾,用力胡乱的擦洗身体,湿漉漉的头发,有几缕贴在嘴角,吐了几下吐不出,她生气的用力拽出,贝齿在唇瓣咬出一排清晰的牙痕。
她不知道自己在浴室里究竟洗了多久,就那样呆呆的淋着水。
外面,敲门声响了很久,她才忽然从水流声中隐约分辨出来,是他吗?!
她忙关掉热水,拿浴巾随便擦了几下身体,然后匆忙的裹上浴袍,连拖鞋也没顾上穿,就赤着脚丫激动的拧开浴室门跑了出去。
她在想,会不会是他改变了主意,决定带她一起移民美国?
黎澄泓终于等到她来开门,担忧和不耐的怒火,在对上她的小脸时,莫名消失了大半儿。
“小爸!”刚刚出浴的清丽女孩儿,红肿着眼睛,却笑靥如花。
“洗个澡要这么久,你没事吧?”薄唇扯动,他晦暗如深的墨眸,从她粉嫩的脸庞缓缓下移,不动声色的扫过她清瘦的肩,精致的锁骨,白皙晶莹的肌肤……
“小爸,我没听到你在敲门,让你久等了,对不起。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