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苏碗质问的很对，午夜梦回，真的不会做噩梦吗？
做的恶事多了，他并不如自己认为的那样，冷血、麻木。
深夜里每每睡下，那些全身是血的人就会从地狱里往上爬，哀嚎着，嘶吼着，叫喊着他们的痛苦，叫嚣着报仇！
梦里，杜以林挣扎着，生，他能毁了他们，他们死了，他更不惧。
有时候他也会从噩梦里惊醒过来，杜以林会狠狠的灌下一大口冰酒，感受着自己还活着，他为了以恶制恶，只能逼着自己更加的残忍，斩草不留根，绝不会给人报仇的机会。
就连对他自己的亲族一脉，亦是如此。
有些事儿，一旦开始做了，就不能停下来，因为一旦心软，死的就是自己，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比如杜以林就亲眼见证过那些想死却不能，只能苟延残喘，天天痛苦生活的人。
而他，就是造成他们这一切的刽子手。
随着车速加快，杜以林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
车灯照着的道路上，开始出现一个两个虚晃的身影，惨白的光影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他们垂着头，站在路边，衣服褴褛，血腥斑驳。
身影越来越多，站慢了车道，丝毫不顾忌车子撞上他们的身影。
杜以林摇头，努力让自己看清前面的车道。
他告诉自己他们都死了，这是幻象，他的牙齿用力咬了下唇角，疼痛传来，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视线清晰，车前的道路一马平川，哪儿有什么身影！
然而这痛觉造成的清晰，并没维持多久，他又看见了那些身影。
“苏碗，你看见他们了吗？”
“他们？”
车后座的苏碗只看见杜以林不要命的将车速加快，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飞了起来，整个车里只有他和她，整个车道也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子，哪儿有他们啊？
“停车，杜以林，你怎么了？快停车。”
苏碗察觉到杜以林不对劲，她想让他停车，杜以林却越开越快，脸上竟然现出癫狂的神情来。
最后车子如离弦的箭，直冲出车道，坠落想崖下。
驾驶位上，杜以林终于笑了，那些身影都被他撞开，鬼魅魍魉……
“苏碗，我们终于解脱了。”
苏碗没回到，她只觉得身体一震翻滚，随后是水涌进呼吸里，模糊之间，她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碗儿！”
是谁，在叫着她？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厚重的眼皮怎么都没办法睁开，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那个声音也渐渐消失，只剩下黑暗。
黑暗的水里，杜以林费劲的将苏碗拉出车子，凭着感觉努力的带着她往水面游去，血腥味越来越浓，他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有那么瞬间他真的很想松手，就这样和她一起死在这里，似乎也挺好得。
脑海里闪过太多画面，逼迫着杜以林，他混沌的大脑猛地清醒过来，不能死在这里。
最起码，他不能让她死在这样漆黑浑浊的水底，那么脏！阴冷！污秽！
身体越来越无力，他感觉苏碗正在往水下沉去，闭上眼睛，他的手用力的抓住苏碗的胳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她推向他的头顶。
如果注定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就让给她好了，难得他突然有了点善心，想看看她和那个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又是否斗得过另一个人。
苏碗有那么一会的恍惚有了意识，她感觉到疼痛，却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挣扎着睁开眼睛，她似乎看见了光，还有一双手托举着她。
是谁的手？
黑暗袭来，她来不及看清就又陷入了黑暗中。
当苏碗真正的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她的肺部感染，一度高烧四十度，意识陷入模糊中，即使偶尔醒来，也是意识混乱，不断呓语着什么，她能感觉到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给她温暖。
耳边不断有人在说着话，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冷冽威胁，有时候又会悲恸的让她也很难受……
当苏碗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身影时，一时间不知道心头掠过的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你醒了，碗碗！”
夜北辰惊喜的看着苏碗，眼睛里的激动和炙热炫目如烈日，看的苏碗心颤，不敢对视，颇有几分狼狈的看向周围。
除了夜北辰，并没其他人。
“我让林飞来给你检查，碗碗，你都不知道你这两天有多危险。”
苏碗想开口说什么，一张口才发现嗓子眼很疼，发音都很困难。
“别着急说话，你嗓子呛水受伤了，林飞之前说你身体太虚弱，抵抗力也不好，你是不是饿了？我熬了粥来，先喂你喝点好不好？”
夜北辰的声音很温柔，仿佛大声一点力气都会惊吓到了苏碗，苏碗努力摒弃掉脑海里的那抹身影，对着夜北辰笑了下，点了点头。
这两天，陪着她的，应该就是夜北辰吧！
空气中除了消毒水味，似乎还有一抹冷香，苏碗仔细的闻了下，呼吸里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似乎并没有那抹冷香，她想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夜北辰吹凉了粥喂给苏碗，一边徐徐对她说着话，让她不用担心，他并没告诉小念，她住院了，这两天只告诉小念，她出差了，小念很多时候都在老宅陪着夜老爷子。
曾爷孙俩，相处的很不错。
林飞很快赶来，他见苏碗已经吃了一碗粥，就拦住了夜北霖继续喂下去，话语生硬的提醒着苏碗刚醒来，并不适宜吃太多，她的肺部和肠胃都有些发炎，人是醒来了，也要慢慢调养，仔细检查下。
“是我太着急想给苏碗补充营养了。”
夜北辰将碗收好，笑的温雅，对上苏碗的视线他眨了下眼睛，带着几分孩子气。
林飞沉着性子脸色绷紧的给苏碗检查，对夜北辰并不太多理会。
之前可都是大少爷守着苏碗，结果也不知道夜北辰怎么得到了消息赶了来，大少爷正好出去接电话，然后苏碗竟然就在这个时候醒来了。
林飞想到来时在病房门口看见大少爷离开的背影，心里越发的堵。
